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云初微平静的侧脸上,却无人能看清她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院子里,方多病还在跟笛飞声为了谁去洗碗而争执不休,芩婆在一旁笑着劝架,漆木山则拉着李莲花,在看新采来的草药。
岁月静好,仿佛能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但云隐山的宁静,终究只是暂时的。
有些恩怨,躲不掉;
有些公道,必须讨。
而云初微知道,当她离开这座山的时候,便是为她的主上,掀起江湖又一场风波之时。
而此刻,被众人护在中间的李莲花,只是温和地笑着,听着方多病的抱怨,看着笛飞声别扭的侧脸,感受着师父师娘关切的目光,以及云初微投来的、那份他隐约能懂却不愿深究的复杂视线。
他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槐树叶。
云隐山的日子,确实很好。
好到让他几乎要忘记那些江湖旧事,忘记那些伤痛过往。
只是,他知道,有些债,总要还;
有些人,总要等。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静待时机。
而这份悠闲之下,各方心思暗涌,一场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扬州城的暑气尚未被暮色驱散,青石板路上蒸腾着白日留下的热气,却丝毫不减街头巷尾的喧嚣。
茶馆酒肆里,说书先生的醒木拍得震天响,茶客酒徒们的议论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而所有话题都绕不开一个名字——李相夷。
“听说了吗?最近有个名唤李相夷的少年,风头正盛年纪轻轻,武功独步天下,现在竟还约了魔教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在扬州城外比武!”
一个穿着短打、肤色黝黑的汉子唾沫横飞地说道,手里的酒碗被他攥得咯吱响。
邻桌一个摇着折扇的白面书生立刻接话:“是呀!真想去看看,那李相夷年纪轻轻,就击败了天下第一高手血域天魔,听说那时才十五岁!”
“这般天赋,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何止是奇才,更是侠肝义胆!”
旁边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捋着胡须,眼神里满是赞叹。
“就是前任武林盟主段无海,勾结叛军,暗中毒害那些不肯附逆的武林正道,最后是谁闯进去救人?”
“还不是李少侠一人一剑,勇闯段无海的虎穴,硬生生将那些正道人士救了出来!”
“可不是嘛,”
一个穿着长衫、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年轻人一脸向往。
“听闻李少侠要成立江湖第一门派,名叫四顾门,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说什么也得前去报名,哪怕只是做个洒扫杂役也好!”
他身旁的朋友闻言,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人家李门主是什么样的英雄豪杰?”
“那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四顾门收的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怎么会要你这种连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人?别做梦了!”
类似的议论在扬州城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无论是挑着担子的小贩,还是腰佩长剑的江湖人士,提起李相夷和即将成立的四顾门,都有着说不完的话。
有人赞叹他的武功盖世,有人敬佩他的侠义心肠,也有人好奇这初生的四顾门能否真的成为江湖第一门派。
更有人暗自揣测,他与魔教魁首笛飞声的这场比武,究竟会是何等光景。
扬州城最大的酒楼“江山笑”内,更是人声鼎沸。
酒楼顶楼视野最好的一间包间里,却难得地保持着安静。
窗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少年。
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与锐气。
他正是此刻全城议论的焦点——李相夷。
李相夷手中端着一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动作优雅地浅啜着,目光时不时掠过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他周身气度不凡,即使只是安静地坐着,也自有一股领袖群伦的风范。
在他身后站着两人,皆是神情肃穆。左边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腰间佩着一柄厚背长刀,正是日后四顾门万圣堂堂主封磬。
右边那人则身形中等,相貌普通,但眼神锐利,双手骨节分明,一看便知是手上功夫极为了得的高手,他是未来四顾门的护法刘如京。
两人皆是李相夷一手招揽的得力助手,此刻正屏息凝神地守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包间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静,只有茶杯轻触桌面的细微声响。
李相夷望着窗外,眼底深处却并非只有等待的耐心,更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旁人只知他少年成名,意气风发,即将开创一番宏图霸业,却无人知晓,他心中藏着一个跨越了时光的秘密。
他知道未来的江湖会是什么模样,知道他与那个即将到来的人,将会有怎样一段纠缠半生的恩怨与情谊。
就在这时,包间的木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先进来的是两个黑衣人,一人面容冷峻,眼神阴鸷,腰间悬着一柄软剑,正是金鸳盟的无颜。
另一人身材瘦高,步履轻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正是阎王寻命。
两人进门后分立两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包间内的情况,确认没有威胁后,才侧身让开了道路。
紧接着,一个黑衣少年走了进来。
他与李相夷年纪相仿,同样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却浑身散发着与李相夷截然不同的气息。
如果说李相夷是皎洁的月光,那他便是凛冽的寒风。
少年面色阴沉,眉宇间萦绕着化不开的戾气,眼神冷冽如冰,仿佛能冻结周遭的空气。
他便是魔教金鸳盟的盟主,笛飞声。
笛飞声的目光在包间内一扫而过,最后落在李相夷身上,没有丝毫客套。
他径直走到桌前,将背上那柄造型古朴、散发着森然寒气的长刀解下,随手递给了身后的无颜。
这个动作做得极为自然,既是出于对自己身手的绝对自信,也是对李相夷的一种变相认可。
至少在他看来,李相夷还不屑于用阴谋诡计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