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我？”
江言脸上浮现一抹错愕。
对于自己和“深渊之主”的关系，他其实有过不少猜测。
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
自己除了偶尔会让属下加个班；让天使和苦修者友好亲切的邀请别人信仰圣光；以及成全他人变成亡灵的心愿外。
就算没有信徒吹嘘的那样公平、怜悯、仁慈、正义，但至少与恶完全搭不上边吧。
更何况，这种话从一个代表着万恶之源的“深渊之主”口中说出，怎么看都没有说服力。
“想动摇我的意志，找到轮回法则封印的破绽吗。”
江言微不可察的冷笑。
倒是对方所言的“超凡”问题值得思考...
“你可知吾身份。”
仿佛看穿了江言的想法，“深渊之主”也不恼怒，悠然问道。
“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初代圣主吧。”
江言犹豫道：“其实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知道其中有洛维丝的推动，但却不知道具体经过。
“圣主...好遥远的称呼...”
“深渊之主”深邃的眼眸望向天际，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良久，才淡淡开口：
“第366纪元的时候，我在万界的最底端发现了深渊的雏形。”
“那时这里还只有一层，只有零星一些充满了负面情绪与仇恨的执念在这里游荡。我尝试用圣光感化它们，却收效甚微。”
“所以你很早就发现了深渊，无法彻底毁灭它或者封印它吗？”
江言忍不住打断道。
之前他从远古亡灵界碎片中看到的记忆，是“时间神主”发现并预言了深渊的威胁，不过那已经是400纪元往后的事了。
“无法彻底毁灭，但确实可以通过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摧毁它来抑制其成长。”
“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江言脱口而出。
“因为它们的诞生是由于我的失职，责任在于我。”
“深渊之主”目光中流露一抹悲伤。
“吾以为，在吾与众神的管理下，世界被圣光所照耀，公平、美好，每一个生灵都能安居乐业，幸福。”
“但事实上。”
“各个神系为了各自的信仰，暗中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甚至用上了强迫、欺骗等各种手段。可这些神只，又同时守卫着各界的安定，清除着虚无中的未知危机。”
“各个选拔途径看似公平，却往往从出生就已经决定了命运。”
“...”
“吾欲分裂圣光法则完善公平法则，却发现无从下手。”
“深渊之主”平淡的目光望向江言：“你说，两个同样努力的人，却因为天赋的差距而境遇天差地别，这样公平吗？”
“你说，因为先辈的余荫一出生就是别人的终点，这样公平吗？”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天赋出众者，获得更多的资源青睐，所需要承担的责任自然也越大。”
“至于先辈余荫，若是贡献足够大，自然也该得到相应的优待，否则谁又愿意站出来呢。”
江言思索片刻，毫不避让的与其对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公平的。”
“没错。”
“深渊之主”点头：“从你的角度，从大部分人的角度，这是公平的。但...如果你就是那个无论怎么努力都望不到对方背影的人；是那个明明要优秀的多，却被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人轻松挤掉辛苦争来机会的人，你又觉得公平吗？”
“我...”
江言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有些东西，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深渊之主”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自顾自说道：“当不甘、嫉妒、绝望、不公，这些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原本无垢的内心便会染上阴影，再也无法祛除。此后任何一丝负面，都会进一步放大这些阴影。”
“深渊之主”目光幽幽的看向江言，声音有些飘忽：
“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一座深渊。”
“当你注视到它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被它所包围了。”
“这...就是深渊的由来，也是深渊可以自由通往诸天万界的秘密。如果我愿意，每个人都可以是引导深渊降临的通道。”
“你...”
江言心神一震，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波澜，缓缓道：“所以，你也是被心中的深渊污染了吗？”
“也许吧。”
“深渊之主”淡淡一笑：“当初，我亲自来到真正的深渊之中，试图改变这一切。”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是那些负面情绪造就这里，那我就把这里打造成只有光明的世界。一个没有纷争、没有烦恼、真正平等的世界。让那些打开了深渊之门的生灵，得到真正的救赎，重新亲手关上心中的深渊。”
“你失败了？”
江言微微摇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构筑并维持这样一个世界需要耗费多少心力，他都不敢想象。
在获取机械主宰的那片宇宙中，他看到了不少对方类似的实验，但就连它也失败了。
“不，本来快成功了。”
“深渊之主”有些遗憾道：“那时候的深渊还并不庞大，竭尽我所有的力量，勉强可以构筑那样一个救赎的世界，深渊的气息在被化解，只要将它控制在一定程度内，那就能变相的实现永久压制深渊。”
“只可惜...圣光的继任者被尘封神话中的邪魔所引诱，那段时间暗中在诸天万界制造了无数冲突和混乱。”
“深渊中的负面气息与执念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激增，很快就超过了我所能掌控的极限。”
“既然你意识到了动乱的根源，为什么不先去击杀他们。”
江言忍不住问道。
“想要击杀他们，我就必须停下我所构筑的世界。而那时，最早一批深渊的执念已经即将被救赎。若我在那时候放弃它们，它们将再次被充盈的负面情绪给彻底污染，再无救赎的可能。”
“可按照你所言，只需要牺牲这一小批执念，或许就能真正解决深渊，拯救了诸天万界无数生灵，这是值得的。”
“不，你错了。”
“深渊之主”目光越发深邃悠远：“如果按照你的做法，那你永远无法让它们得到真正的救赎。没有谁该是被牺牲的，当一切不能兼顾，我所能做的，便是先顾眼前。”
“你...”
江言愣住了。
这些话是一个“深渊之主”该说的？
为什么跟他比起来，我这个诸界的圣光之主，就像一个反派一样啊！
难道...我真的是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