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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村里有人去世,母亲总是会变得格外伤感,也满心忧虑。

为了母亲的身体着想,我只能暂时把母亲送到弟弟那里,一是不想让母亲沉浸在过度的悲伤之中,二是我得帮着处理丧事,家里没人照顾。

可不料,母亲闹腾得更厉害了。

我刚忙完平安的丧事,弟弟便打电话来说,母亲知道他要去上班,坐在沙发上呜呜哭着,让我去安抚一下。

我说,我实在无法脱身,弟弟只好又多待了一天。

母亲向来害怕寂寞,她实在受不了独处。

她给弟弟妹妹说了好多遍,说:

“过几天我就要回村自己过,在村里给她雇个保姆。省得麻烦你们。”

弟弟妹妹知道母亲这是说的气话,都没答应,她就不高兴了,嘴里嘟囔着:

“三姊妹都不是好东西。”

我原以为她只是耍耍性子,过阵子就没事了,不曾想母亲回村的这段时间,她一天比一天闹腾得凶。

吃完饭就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唉声叹气,那声音大得故意让我听见,让我烦躁不堪。

我每天脑子像要炸裂一样,面对母亲的无理取闹,只觉得自己好委屈,却不知道该向谁诉说?

所谓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此刻却让我很多次怀疑人生。

每天天不亮我就开始帮母亲擦屎端尿,母亲衰老的状态已经让她不把大便当做一回事了。

为了不让我给她换纸尿裤,她甚至偷偷用手把上面的污渍抠掉。

我不能责备母亲,我清楚这是因为母亲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我们得以最宽容的爱心去包容她、呵护她。

收拾完她的卫生,我就开始烧水做饭,变着法儿做她喜欢吃的饭菜。

茶几上总给她备着新鲜的反季水果。

但母亲似乎并未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总是埋怨说她过得可怜兮兮,天天嚷嚷着让我推她出去逛一圈,哪怕是阴冷的天也不放过。

我知道母亲一直喜欢出去。

冬天的时候,几个老年人围坐在她的热炕头一起拉家常,那热乎劲儿能让母亲乐呵好一阵子。

即便有时候没人出来,她一个人坐在大门口发呆,看着人来人往,心里也能舒服些。

我真想横下心不管算了,这样的折磨我迟早要崩盘。

妹妹说:“这么冷的天出去肯定会冻感冒的,天天拉得到处是屎,哪个保姆能伺候得了?村里不像城里,茅房就在跟前,屋里没有暖气,洗涮不方便。”

人老了都要经历孤独的过程,不能一味地迁就儿女,儿女也有儿孙,也有任务要完成。

做老人要有做老人的样子,什么时候说什么话,都七十岁了还这么矫情,儿女再孝顺也有承受的范围和限度。

我给妹妹说:“你能来的时候就多来几次,不能来的时候一切交给我就行了。我不计划愚孝,妹妹也有自己的事,一家人都不容易。”

我计划与母亲硬磕,看谁能拗得过谁?

除了给她好吃好喝,让她干净卫生,其它的我不予理会。

有一次她说她不想活了,我立刻拿一瓶治疗高血压的药放她跟前,说:

“一次喝十片,一会就死了。”她不喝。

母亲毕竟是自己的,我一直在寻找和解的办法。

一次周末,我给妹妹打电话:

“明天天气不错,你回一次家,陪着母亲,让母亲看望一下那些还在世的老伙计。”

首先去的是舅舅家,舅舅也快七十多了,是母亲惦记最多的人之一。

舅舅家的小院里,阳光洒在陈旧的砖墙上,母亲和舅舅坐在板凳上,双手紧紧握着,脸上的笑容里藏着岁月的沧桑和浓浓的亲情。

接下来妹妹推着母亲转了三户人家,都是七十岁左右的老人。

有的家里烧着暖暖的火炉,有的院子里晒着冬日的暖阳。

母亲和老伙计们相见,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回忆着过去的点滴,感叹着时光的飞逝。

回来的路上母亲明显开心多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我也跟着高兴起来。

但没过几天母亲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了,一遍又一遍嚷嚷着要出去转,如果我不推着她转,就不让我再管她,说她上当了,是我们不给她找保姆。

有时候还故意当着我的面哭,甚至扇自己耳光。

我也一遍又一遍在反思自己,让母亲如此不满意,到底我的差距在哪里?

是我陪伴的时间还不够?还是我没有真正理解母亲内心深处的渴望?

那一盏昏黄的灯光下,我常常陷入深深的思索,满心的无奈和困惑。

最后我才知道,村里一旦有人去世,母亲总是这种情绪,也许她的心里受不了这种打击,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心里的情绪,只要这种情绪一过,母亲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从那以后,我对母亲更多了一份理解和耐心。

每当她又开始闹腾,我不再像之前那样烦躁和无奈,而是静静地陪在她身边,听她唠叨,任她发泄。

我会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告诉她:

“妈,我在呢,别怕。”她有时会在我的安抚下渐渐安静下来,有时依然会继续哭闹,但我知道,那只是她内心恐惧的表现。

我也会在天气好的时候,主动推着她出去转转,哪怕只是在村里的小路上走一走,让她看看熟悉的风景,和路过的老邻居打个招呼。

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这样闹腾的次数逐渐减少了。

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妈知道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妈就是心里害怕。”

听到母亲的话,我的眼眶湿润了,所有的委屈和疲惫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我更加珍惜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努力让她的每一天都能过得安心、快乐。

我知道,母亲的岁月已经不多,我要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予她最多的关爱和陪伴。

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的情绪越来越稳定,家里也多了许多温馨和欢笑。

而我也在这段经历中,学会了如何更好地去理解和照顾亲人,明白了亲情的珍贵和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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