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号,星期二。
金胜8点钟准时被闹钟叫醒。
虽说昨晚经历了连场恶战,但休息几个小时,又是生龙活虎的好汉一条。
松开阿贝贝,起身洗漱。
跟张琴约好了,她会在车库门口的路边等着自己。
今天得去嘉定区看守所会见。
既然有猫腻,总得去尝尝咸淡,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喵......”
换好衣服一出来,就看到小家伙蹲坐在门口不远处,正歪头盯着自己。
“是不是饿了啊!我马上给你弄吃的。”
“呜呜......”
听到金胜这么上道,它才满意的嘟囔一句,调转方向,迈着标准猫步朝客厅走去。
好一副‘喵爷’做派。
金胜笑着摇了摇头,先去给它安顿好,这才给自己弄了碗鸡蛋挂面。
手机上,张琴在几分钟前发了消息过来,她已经到楼下了,正在小区门口的早点铺子里。
10分钟后,两人顺利汇合。
一上车,张琴便拿出手机,开始说了起来。
“金律,昨天在通过会见申请的同时,我打听了一下杜勇军的基本情况。”
“1980年3月出生,今年44岁,籍贯是闽省东山县前楼镇。”
“父母健在、上面有个姐姐,今年47岁,下面有个弟弟36岁。”
“2015年8月份来的魔都,由于会开货车,有驾驶执照,便在物流公司找了份工作。”
“负责跑魔都至鹏城的线路。”
“2016年9月份,因为故意伤人,被判了2年6个月。”
“我查了判决书,案发地在鹏城那边。”
“原因是酒后跟人起了冲突,失手之下导致的。”
“2020年11月份,又因为殴打他人,被关了15天,罚款500块。”
“案发地在魔都宝山区,他去别人公司闹事,影响到了正常秩序,并导致一人受到轻微伤。”
“加上他有前科,才受到了相应处罚。”
“今年7月9号16时许,他被嘉定区治安局抓获,在身上,及其租住处,搜出白色晶体状物品65小包。”
“经鉴定,重量共计170.58克,从中检出J基苯丙胺成分。”
“也就是我们口中俗称的‘bd’。”
“8月6号,被批准逮捕,关押在嘉定区看守所。”
“案件目前仍处于侦查阶段,尚未移送检察署审查起诉。”
“其它方面情况,暂时不知。”
金胜一边开着车,一边凝神听着讲述。
这位杜勇军,还是个‘三进宫’的老油条。
另外....光凭这东西的克数,就得无期。
结合东西来源、有无上下线、是否属于犯罪团伙、次数、时长......
说不定等查实一切后,这个刑罚还会再上一层。
妥妥得‘挂’。
金胜仔细想了想道:“详细说说这个治安处罚的起因,还有经过。”
“这个暂时没有查到。”
“那你详细跟我描述一下,这个梅瑾华的体貌特征。”
张琴立即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道:“这就是她本人。”
“第一张,是我从律所门口监控中截的图。”
“第二张,是昨天和她见面的时候,偷偷在远处拍的照片。”
金胜连续瞟了好几眼。
张琴见状也知道时机不对,干脆先放在了中控扶手上。
正在高架上开着车呐!
不看前面路况,纯嫌命长。
特别是那些电视剧里演的,直接就上手盯着看,完全不顾场合。
要不是导演不让出事,早就Game over啦!
这时候,张琴继续说道:“我仔细观察过。”
“梅瑾华的具体身高在160到163之间,比我矮一点。”
“体型相对标准,但臀部略大,下肢有点粗。”
“另外,她右侧脸颊下颚处,有一道长约3厘米的疤痕,应该是被什么利器所划。”
“看恢复程度,起码在3年以上。”
“由于第一次她画着浓妆,我完全没有发现。”
“直到昨天素颜状态的时候,才注意到。”
“其它就没有什么了。”
金胜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一个小时后,嘉定区看守所到了。
“走吧!”
“好.....”
登记、过安检、留下通讯电子设备....
张琴申请过录音笔的使用权,但被拒绝了。
重点部分,只能手动记录了。
一条龙过后,两人终于在9点半之前,坐进了会见室。
‘哐当....’
随着通往内部的铁门被拉开,一个穿着标准制服,戴着手铐、脚镣,剃着寸头,面容有些阴鸷的中年男人,在两个蜀黍押送下,走了进来。
光看这待遇就知道,绝对属于重刑犯级别。
很快,铁栅栏对面,杜勇军坐到了固定椅子上。
蜀黍在完成工作后,还看了一眼金胜这边,审视意味很浓。
“你好,杜勇军先生。”
“有人委托我们来这里会见,了解一下案子的详细情况。”
“我叫金胜、旁边是我同事,张琴律师。”
听到这番话,杜勇军视线往下看了一眼,又迅速抬起。
“是阿梅让你们来的吧!”
金胜应道:“对,是梅瑾华女士。”
“不过,你怎么就一下子能确定是她呢?”
“为什么不能是父母、兄弟姐妹。”
杜勇军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你觉得,谁会希望有我这种家人。”
“打从老家出来那会儿,我就跟他们断绝了所有关系。”
“算算时间,得有个10来年了吧!”
金胜有些疑惑道:“不对啊!”
“我了解过你的基本资料,你是2015年到的魔都。”
“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违法犯罪记录。”
“那为什么你会说,父母、兄弟姐妹,都不希望有你这么个家人呢?”
“难道,你在老家的时候,就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连累他们都抬不起头吗?”
一听这话,杜勇军眼睛顿时微微眯起,紧紧盯着金胜这边。
给人感觉,就仿佛像是一头狼在狩猎,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
金胜也毫不退缩对视着。
这是来之前就想好的策略,故意激怒对方,进一步试探,是不是真有人设下这个局,引自己来接手案子。
如果有,杜勇军哪怕再生气,也一定会忍着、憋着。
说不定,还能把幕后之人给套出来。
过了十几秒,杜勇军突然毫无征兆的笑了。
“是啊!你说的对。”
“我就是干了很丢脸的事,待不下去了,才会离乡背井出来讨生活。”
“怎么....不行吗?”
金胜心里冷笑了一声,生气就好。
但还是得再添一把火,试试成色。
“行....谁能说不行,谁又敢说不行。”
“但我个人好奇心比较重,还有个习惯。”
“在接一些‘重罪’的案子前,得把委托人了解透彻后,才会考虑接不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所以....杜先生,能跟我说说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一家人彻底断绝关系。”
金胜注意到,自己的话音落下。
杜勇军立即咬了两下后槽牙,连额头的青筋都跳了一下。
怒气值明显从30%拉到了50%以上。
过了好半晌,杜勇军才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点沙哑道:“赌钱输了很多,被人追债到了家里。”
“连快要结婚的女朋友都吹了。”
“我们一家在村里彻底成了个笑话,只要是个人都能打趣上几句。”
“我妈因为这事,生了场大病,动手术花了小二十万。”
“这笔医疗费,还是姐夫想办法去外面借的。”
“之后我们又吵了几次大的。”
“既然都不待见我,干脆就出来喽。”
看着对方有脾气不能发,还得开口解释的憋屈样,金胜心里暗乐不已。
同时也更加能肯定,他背后有人无疑。
“好,那咱们来说说案子吧!”
“bd,170多克,你清楚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含义吗?”
杜勇军深吸一口气道:“一开始没有什么太大的概念。”
“但给我做笔录的警官提过,超过50克,会判15年以上。”
“超过100克,一般都是无期。”
金胜追问道:“那你后悔吗?”
杜勇军有些无奈道:“事情发生了,就算后悔又能怎么样?”
“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金胜立即接话道:“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运输d品喽。”
杜勇军顿了一下,连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后悔的是....太过于相信别人说的话,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这些东西,实际上是我合租的室友,袁凯风的。”
这下轮到金胜有点意外了。
本来还以为是个‘认命’的,没成想还有反转。
杜勇军此时继续说了下去。
“我之前是在快递公司上班的,每天两班倒,得在分拣线上待12个小时,差不多5天才能轮休一天。”
“袁凯风是一家外贸公司的业务员,经常会在外面跑,每个月最多只有几天会在家里。”
“我们俩关系相处的不错。”
“每次只要他一在家,都会弄点下酒菜,找我吐槽几句、唠个嗑啥的。”
“有时候我也会帮他拿个包裹、收个快递。”
“今年6月份的时候,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让我去他房间,带上抽屉里的5万块现金,去一趟盘东路的轻轨站旁边,把钱交给别人的同时,拿个包裹回来。”
“当时我在电话里开了个玩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好路子,别忘记拉朋友一把。”
“袁凯风当即便说‘好’,立马就给我微信上转了2万块。”
“他说....这是预付款,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经常麻烦我。”
“让我干脆把工作给辞了,专门替他跑腿。”
“把一些公司需要的样品拿回来,又送到别的地方去,只要别打开看就行。”
“每个月多的不说,一两万绝对有。”
“当时我整个人懵了。”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却变成真的了。”
“要知道....我在快递公司累死累活,每个月也就一万不到。”
“这帮人拿个包裹、送个货啥的,就能赚更多。”
“换成谁会不动心。”
“特别是微信上明晃晃的2万块钱,可不是假的。”
“没多想,我就答应了。”
“当天把东西拿回来,第二天我就去提了辞职。”
“三天后,袁凯风回来了。”
“跟我喝了顿酒后,第二天又走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每天都得出去跑上几趟。”
“要么拿包裹回来,要么送去指定的地方给别人。”
“期间我也有好奇心,想过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值得花那么些钱,让我来跑腿。”
“可袁凯风有言在先。”
“如果一旦被客户、或者公司发现包裹打开过,出了什么事,这份工作黄了不说,可能还得找我赔偿。”
“一想到这个,我就不敢了。”
从杜勇军讲述开始,金胜便一直都在关注对方的神情、下意识的小动作。
前面没有问题,直到最后这几句话。
他低头用手揉了下鼻子,脖子渐渐往后缩。
这是说谎、心虚、想要回避的小动作。
金胜没有直接开口戳穿,而是默默拿起笔在纸上记录。
杜勇军看到这一幕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
“案发那天中午11点多的时候,我正准备下楼去吃碗面。”
“袁凯风打了个电话过来。”
“让我半个小时后,去柳湖路的东极网吧旁边,拿个包裹回来。”
“我没多想,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骑着电动车去了。”
“可谁知道,刚拿完东西回到租房楼下,就被治安给抓了。”
“所有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金胜点了点头,眼神深邃的看向对方。
“你今天告诉我的这些,跟你在治安局做的口供,内容一致吗?”
“那肯定的啊!我是真不清楚自己送的都是d品,为什么要承认。”
“可事实上,你确实送了。”
“我是被人骗了啊!!如果早知道是d品,我是有多傻,才会为了那么点钱干这杀头的买卖。”
看到杜勇军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金胜心里冷笑了一声。
火候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