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之四十一点三。\"魏臣纠正道，\"而且全程没有超过五十摄氏度，完全符合您提出的‘活性保全’理论。\"
张院士摘下眼镜，用衣角慢慢擦拭镜片。当他重新戴上时，魏臣看到老人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光芒。
\"这不是做得不错，\"老院士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开创性的突破。你们......\"他深吸一口气，“真的把论文里的设想变成了现实。\"
窗外传来学生们的欢呼声，原来是最精密的质谱仪完成安装了。阳光照在崭新的仪器上，也照在两位合作者的肩头，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那份报告上，恰好覆盖了”铅华制药-国家中医药重点实验室联合项目\"的字样。
……
在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张院士团队与铅华制药展开了深度合作。老院士亲自指导改良提取工艺，学生们获得了宝贵的实践机会，六味地黄丸的项目进展神速。
当第一批样品通过药监局审批时，张院士在验收报告上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这一次，没有任何胁迫，只有学者对学术的纯粹坚持。
魏臣站在实验室的窗前，看着夕阳下的协和医学院老楼。
田东也曾疑惑过：“小臣哥，为什么一定要找张院士？\"
\"因为真的东西，”魏臣轻轻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才经得起检验。\"
……
周志宇听着田东回忆这部分内容，整个人都麻了。
他不是因为别的，完全是因为魏臣投资的这五百万！
一瓶药丸子，竟然要花费五百万前期投资？
“哥，你是真有眼光啊！”
周志宇朝着魏臣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
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一眨眼，就到了一九八九年的冬天。
铅华制药的六味地黄丸上市三个月，销售额突破五千万。
金箔**的礼盒在各大药店脱销，电商平台上的预售订单排到了半年后。电视第三版六味地黄丸的广告里，老戏骨端着药盒，字正腔圆地念着广告词：\"铅华六味地黄丸，低温萃取，古方新生。\"
而此刻，魏臣的办公室里，气氛却并不轻松。
周志宇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连门都没顾上敲，一叠文件\"啪\"地拍在实木办公桌上：“小臣哥，出事了！\"
魏臣正靠在真皮转椅里闭目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封《行业联名信》上。七个鲜红的公章排成一列，像七把带血的刀。
\"哟，\"他轻笑一声，伸手把文件勾过来，“阵仗不小啊。\"
周志宇急得直搓手：”这帮老东西，明摆着是眼红咱们的销量！\"
魏臣慢悠悠地翻开文件，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信里写满了冠冕堂皇的控诉——什么“破坏行业生态\"、\"恶意抬价\"、\"虚假宣传”，最后还上升到“损害中医药传统文化”的高度。
\"写得挺像那么回事。“魏臣把文件往桌上一扔，顺手从抽屉里摸出包三五，”知道谁牵的头吗？\"
\"还能有谁？“周志宇咬牙切齿，”广誉远那个老狐狸赵德海！上个月他们的拳头产品销量跌了六成，这是急眼了！\"
魏臣叼着烟，没急着点，反而把玩着那封联名信：“七家......\"他眯起眼睛，”同仁堂也掺和进来了？\"
\"可不是！“周志宇一屁股坐在办公桌角上，”我听说赵德海挨个给这些老字号打电话，说什么'再不联手，咱们都得被铅华挤死'。\"
魏臣终于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在阳光里缓缓升腾。他忽然笑了：\"挺好。\"
\"好？\"周志宇瞪大眼睛，“小臣哥，他们这是要围剿咱们啊！\"
\"知道为什么是七家吗？”魏臣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因为剩下的，要么够不着咱们，要么......\"他转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已经偷偷来找过我了。\"
周志宇一愣：\"什么意思？\"
魏臣没回答，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东子，把昨天云南白药那边发来的合作意向书拿来。\"
挂掉电话，他走回周志宇身边，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去准备一下，明天跟我去趟帝京。\"
\"去帝京？\"
\"嗯，\"魏臣弹了弹烟灰，\"既然他们要玩，咱们就陪他们玩把大的。\"
窗外，铅华制药的巨型广告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金箔**的六味地黄丸在画面上璀璨夺目。而更远处，几家老牌药企的厂房显得陈旧而黯淡。
周志宇突然明白了什么，咧嘴一笑：“小臣哥，你这是要......\"
\"嘘——\"魏臣把还剩半截的烟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让子弹飞一会儿。\"
……
帝京，国宾馆。
魏臣一改往日商务精英的打扮，穿了件藏青色立领中山装，袖口别着枚不起眼的铜纽扣。田东和周志宇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个沉甸甸的牛皮公文包。
“小臣哥，咱们这是要见谁啊？“周志宇压低声音，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瞟。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魏臣没回答，在拐角处突然停下脚步，”一个老熟人，见了面你们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那扇雕花木门无声打开，穿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做了个\"请\"的手势。
会客厅里，檀香袅袅。
\"小魏来了？\"
太师椅上坐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盘着两个油光发亮的核桃。
看到这老人，田东和周志宇直接愣住了！
竟然是美食街口卖盒饭的老爷子！
\"钱老。\"魏臣规规矩矩鞠了个躬，”打扰您清修了。\"
老爷子姓钱，田东跟周志宇都是今天才知道。
而这个卖盒饭的老爷子，不光儿子是当官的，就连他自己都是中医药管理局的前任局长，现在虽然退了，但在行业里跺跺脚就能地震的主儿。
钱老摆摆手：“少来这套。听说你那个六味地黄丸，把几个老家伙折腾得够呛？\"
魏臣笑的人畜无害：”都是前辈们抬爱。\"
\"放屁！\"钱老突然一拍茶几，核桃在玻璃面上蹦起老高，”赵德海那个王八蛋，昨儿还跑来跟我哭诉，说你破坏行规！\"
周志宇手一抖，公文包差点掉地上。
魏臣却不慌不忙，从周志宇手里接过公文包，取出个紫檀木匣子：\"钱老，听说您最近睡眠不好？\"
匣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粒蜜丸，通体金黄，隐隐透着参香。
\"这是......\"钱老眼睛一亮。
\"特制的安神丸。\"魏臣轻声说，\"用长白山三十年野山参做主料，按您当年在《中医杂志》上发表的古方，用低温工艺做的。\"
钱老的手微微发抖，拿起一粒对着光细看：\"这成色......\"
\"有效成分保留率百分之九十以上。\"魏臣补充道，\"比传统制法高三十七个百分点。\"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老座钟的秒针在\"咔嗒咔嗒\"地走。
良久，钱老突然哈哈大笑：\"好小子！你这是要革了那帮老顽固的命啊！\"
魏臣腼腆的笑笑：“只是想为中医药现代化尽点力。\"
钱老把核桃往茶几上一拍：”说吧，想要什么？\"
\"下个月的《中国药典》修订会......\"
\"想都别想！“钱老一瞪眼，\"那是学术问题，我不能......\"
魏臣从公文包又取出份文件：“这是张明远院士团队的最新研究报告，关于低温提取工艺对六味地黄丸药效影响的一百二十八组对照实验数据。\"
钱老戴上老花镜，越看神色越凝重：”这数据......要是真的......\"
\"已经通过FdA的第三方验证。\"魏臣轻声说，\"钱老，我不是来要特权的。只是希望，能给新技术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钱老慢慢摘下眼镜，突然冲着里屋喊：\"小刘！给赵德海打电话，就说我说的——\"
他转头看向魏臣，眼中精光四射：\"要么跟上时代，要么滚蛋！\"
走出国宾馆时，周志宇的后背都湿透了：“小臣哥，钱老这是......\"
魏臣摸出根烟点上：\"知道为什么选今天来吗？\"
\"啊？\"
\"今天，\"魏臣吐了个烟圈，\"是中医药法修订草案提交的日子。\"
远处，长安街上的车流川流不息。一片枯黄的银杏叶飘落在魏臣肩头，他轻轻掸去，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