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山林间雾气尚未散尽，林中一片清冷。枝叶滴落着夜露，晨鸟低声啼鸣，唤醒了沉寂的山野。赵磊揉了揉眼，从简陋的草垫上起身，一眼就看到不远处蹲坐在岩石旁的林风。
他正用布条缠着手掌，左臂隐隐颤抖，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专注，像是在推演什么。他身旁插着那把刀刃，刀锋在晨光中微微泛冷。
“你昨晚……没睡？”赵磊皱眉走近，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林风头也不抬，只是低声回道：“休息了一会儿。”“你脸色很差。”赵磊坐下，叹了口气，“林风，你压力不要那么大。我们还有时间……不是非得一口气逼死自己。”
林风缠完手，才抬起头看向他，眼中透着淡淡的血丝，却意外地清醒。他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我给自己压力，是时间在逼我。”他望了眼远处朦胧的东方，语气变得低沉：“你也听到了，刘渊不打算跟我们讲道理。他等着我回洛城，一个月……如果到时我没出现，他就屠城。”
赵磊神色一沉，低声应道：“我知道。但你也得活着回去啊。”林风没有回答，只是把刀拔出来，在空气中轻轻挥出几式，每一刀都精准、克制，像是在刻意抹去所有多余的动作。“我不能赌运气。”他轻声说道，“我必须赢，一次就赢，干净利落，不能拖、不能逃。”
赵磊看着他，忽然意识到——林风不是光在逼自己修炼，他是在逼自己“脱胎换骨”。他想打破的是整个层级的压制，是c级到半步b级之间，那道看不见、摸不到、却足以压死人心智的天堑。
“我不怕累。”林风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忍的狠劲，“真正让我怕的，是明知道我可以做得更好，却因为不够努力，让人死在我身后。”
“我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赵磊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林风的路，别人劝不了，也拦不住。
他只轻声应了一句：“那我陪你练。”林风停下刀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疲惫仿佛淡了几分，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好。”
午后的风带着泥土与落叶的气息，小伍一行人终于出现在北边的山道尽头。莫立锐走在最前，脸上罩着一层疲惫，衣角带尘，神情谨慎。苏雅和青青紧随其后，神色警惕，小伍则一边走一边低声和身旁的人交换着侦查情报。
但当他们靠近汇合点，看清林风和赵磊的状态时，几人的脚步顿时一顿。“你们怎么回事？！”苏雅快步走上前，看到林风胸口破裂的外衣与隐隐泛红的绷带，声音里满是惊讶。赵磊的手腕也缠着血迹斑驳的布条，整个人神情沉静却显得疲惫。青青眼神微变：“你们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狼狈啊”
“被伏击了？怎么打起来的？”小伍上前一步，皱眉看着两人，“遇到什么人了？”林风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碰上一个人。”他缓缓开口，“他叫刘渊。”
“刘渊？”苏雅有些茫然地重复，“听着像是以前的军方或者基地头目？”“不是。”赵磊接道，“他是……一个半步b级的猎食者。”
话音一落，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半步b级？”莫立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就两个人，怎么从那种怪物手里逃出来的？”
“靠的是运气，还有……林风的脑子。”赵磊苦笑，“我们打不过，只能用环境、地形，不停诱敌、撤退。林风最后甚至带我钻进了一处多岔洞穴，用混淆的动静声引诱他追错了方向。”
小伍、苏雅、青青三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显然还在消化“半步b级”这几个字的重量。但林风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他不是单纯的杀戮者，那是一个疯子。”林风眼神冷冽，“他说，如果我一个月内不回洛城——他就会屠城。”
“什、什么？”青青脸色煞白，“他疯了吗？洛城好歹有……至少也有几万人吧？觉醒者不少，还有防线——”
“所以他是在用人命威胁你？”苏雅眉头紧锁，语气比刚才更加凝重。小伍深吸一口气，接过话题：“我们这次侦查了北边几个县城，老县、东柳、合水三个点，全都是空城。”
苏雅点头附和：“我们进去的时候连尸体都没看到，一些地方甚至连战斗痕迹都没有。像是……所有人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荒得吓人。”莫立锐沉声道，“地面有拖拽痕迹，墙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我们发现几处战斗的残留，很可能是觉醒者曾经战斗过——但都败了。发现了几个空的基地，之前的防空洞这些都可以利用下来，这个之后再说”
“不是普通的掠夺。”苏雅低声说，“像是被某种强力存在直接清场，干净利落。”赵磊脸色微变：“你们说的这些……和刘渊说过的‘之前试过其他地方’吻合。他不是在虚张声势。”
林风目光一沉，眼神像铁铸的一般坚定：“洛城如果真落入他手里，那可不只是人命的问题。那里是交通要道，是各大避难点之间的重要连接点，一旦沦陷……”
“整个区域都得瘫痪。”莫立锐冷静分析，“而且，刘渊如果真是那种吞噬者级别的怪物，他肯定不会就此满足，他会继续向南推进，下一步，可能就是整个中线防区。”
苏雅咬牙看向林风：“他是冲你来的，但结果是整个局势都可能被改变。林风，你……必须变强。”林风点头，语气低沉如雷：“所以我才没有退路。这一个月，不只是为我自己……是为所有人。”
林风扫视了一眼众人，语气沉稳却不容置疑：“我们需要先返回刘水县。那里之前已经被我们清理过，相对安全，而且地理位置靠近洛城，适合驻扎与布防。”
他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疲惫却目光炯炯的小队成员，继续道：“这个月我需要时间突破，也需要有人配合布置前哨，准备进攻。不能等刘渊动手，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小伍、苏雅。”林风转向两人，语气中多了几分信任与果断，“你们两人立刻返回西线营地，通知林惠茜她们，带上小队核心成员和必要的补给，先头小队直接赶来刘水县，其余人待命。”
苏雅皱眉：“需要带多少人？”“少数精锐就够，十人以内。”林风断然道，“我们不能暴露目标，也不确定刘渊有没有派人监视周边。”
他随后看向莫立锐，声音低沉却坚定：“莫立锐，拜托你回一趟西京市基地，把洛城的情报带过去，尤其是刘渊这个人。争取让他们派出高阶战力增援我们——越快越好。”
莫立锐点头：“我明白，会尽全力。西京那边如果知道洛城可能被屠，很可能会同意出兵。”“但要小心别暴露我的身份。”林风沉声嘱咐，“刘渊针对的是我，一旦西京市高层泄露出去，他很可能提前动手。”
莫立锐神情凝重，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放心，我知道分寸。但你也不用太担心——西京市和方舟联盟，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洛城一旦失守，不止是几万人的命那么简单，整个东南防线都会崩出一个缺口。接下来，下一步可能就是西京市……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而且——”他看向林风，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执着，“就算西京那边真有人胆小怕事，真没人愿意动，我也会带我的小队赶来。”“我莫立锐，绝不会看着洛城陷落。”
林风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钦佩。两人之间无需多言，生死并肩走过，如今只一个眼神，就足以信任彼此到底。“好。”林风低声应道，目光望向远方浓密的云层，那是洛城方向的天空，“那我们刘水县见。”
临别前的山林，风声低沉，像是天地都压下了呼吸。林风望向远方的林道，眼神深沉，握着佩刀的指节发白。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颔首，便转身准备踏上归途。
莫立锐、小伍、苏雅、青青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哪怕风穿过林梢，也带不走众人心头的沉重。“屠城……”青青低声喃喃，脸色仍未恢复血色，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恐惧，“那个男人……真的敢做那种事吗？”
苏雅咬着唇，没有回应，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冷静。她不是没见过残酷的人，可像刘渊这样，把百万人的性命当成筹码的，她从未真正面对过。
小伍面色阴沉，双手紧握：“以前总觉得我们在跟怪物打仗，现在才发现，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莫立锐也沉默许久，才道：“这一战，牵连的不只是我们几个人。是洛城，是未来，是我们人类能不能撑下去。”
短暂的寂静里，几人没有再多言，但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份压在心头的重担，也多了一份必须扛起的责任。这一刻，他们再清楚不过：接下来这一个月，将决定太多人的命运。
天色微亮，灰蒙的天穹下，刘水县旧城轮廓渐渐浮现。荒废的街道上，杂草从裂缝中疯长，破败的楼宇仿佛还留着末世初临时的惊惶痕迹。
林风一行人抵达城门时，已是傍晚。一路奔行，众人身上虽未再添伤口，却依旧疲惫不堪。“这里已经清理过，暂时安全。”赵磊抬头看向四周，确认了几处之前布置的警示装置依然完好。
“我们在这里驻扎。”林风目光如炬，扫过街巷残影，“一个月，最多一个月，这里将成为我们反击前的基地。”
众人默然点头。不久后，在县城东侧的一处废弃学校内，众人搭建起临时据点。苏雅立在破旧的讲台边翻着地图，小伍已经拿出通联器联系外围的侦查点。
“我们四个继续往西，去联系其他生还小据点，看能不能找来援手，也顺便把林惠茜他们接过来。”苏雅干脆地说道，神情中带着军人的果决。“我和赵磊留下来，修整、疗伤。”林风缓缓道，“也会研究战法和布置防御，等你们回来。”
莫立锐临走前拍拍林风肩膀，目光郑重：“保重。一旦有事，我们必会折返。”小伍挤出个笑：“放心，这回我们不会迟到了。”他们没有再多言。末世里，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诀别，但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这种可能，只将那份沉重埋进彼此的眼神和步伐之中。夕阳西斜，刘水县沉入暮色。林风站在校楼残垣间，目送他们离去，直到背影彻底消失在尘土飞扬的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