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妮子，你怎么还哭了。”董梦无奈笑道。
“我没哭。”季筱竹反驳道，她抬着脸看着董梦，眼眶有点发红。
季筱竹总觉得自己在董梦面前，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或许是因为董梦像一个大姐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依赖，这是在程生贤身上从未得到过的感觉。即使季筱竹现在的身高猛蹿，已经和董梦只差了一个拳头的高度，但她还是像之前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一样。
季筱竹过了一会儿后便恢复冷静，一副清冷淡漠的神情。
董梦抬指在她脸上划过，轻声道：“长得更漂亮了呢，个子也长了，真好。”
说着，董梦缓缓撩起半遮着面孔的头发，露出了那张略微畸形的面庞，季筱竹看得心都颤了几分。
董梦缓缓笑道：“吓人吧？”
季筱竹捧着她的脸，眼底有心疼，董梦的那张脸可以说是惊艳绝俗，即使浓妆艳抹，也遮不住她的那股魅人骨子的美。可如今物是人非，一朵本该继续绚丽绽放的玫瑰却饱含摧残，这让人又如何接受。
季筱竹认真道：“一点也不会。”旋即季筱竹问道：“那几个伤害你的人处理了吗？”季筱竹面露愠色，她心里已经准备着去拿麻袋去打一顿人了。
董梦垂着眼睑，将发丝撩到耳后，“周天则帮了忙，但是那些人就在警局待了两天就给放出来了，后来就没有再骚扰过我了。”
因为她们都达成目的了，把你的脸都毁了。季筱竹在心中说道。
“你不恨他们吗？”季筱竹问道。
董梦启唇，似叹似气，“恨，恨又如何，事已至此。”她将身上的衣衫裹得更紧了，目光凝视窗外，不知多少次，她都想从这扇窗前跳下去，但又觉得不值得。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她去死。
“我以前很喜欢照镜子，我长得漂亮身材又好，这是我引以为傲的资本，我也从中获利不少。但是现在，我看见镜子就恨不得把那些砸得稀巴烂。”董梦长长的指甲掐在了手掌肉中，语气中带着咬牙切齿。
说着，她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在起伏的胸膛间，方才的平静不以为然的面具已然被揭下，露出原本的恨意和愤怒，她脖颈上的青筋骤然暴起，“我恨不得把那些人的脸撕烂，把那些贱人狠狠踩在脚下，凭什么我要受这无妄之灾？！那头死肥猪想睡我，呸，他也配？！还让他的死婆娘来整老娘，她长得又老又丑，她就是想毁了我！她已经毁了我……”
董梦的握紧手砸在墙上，此刻早已是泣不成声，她的脑袋靠在墙边，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庞，董梦断断续续道：“我才三十岁……我还没没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的这辈子已经被毁了，妈的这就是当妓的报应吗？老娘就活该这样吗？……我现在这么丑了，我怎么敢出去让那些贱人嘲笑我……”
季筱竹怎么会不知道董梦的疼，她走上前，搂住了她的腰，强硬的将董梦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臂膀边，任由她怎么哭。季筱竹不懂得怎么去安慰人，在多么动听的话放在受害者的面前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她知道，董梦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季筱竹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膀湿了一半，董梦也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她发觉季筱竹的肩臂比男人的还有力，在季筱竹的身上得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令人莫名的踏实。
渐渐的，或许是季筱竹轻拍着她背的手太过温柔，董梦的眼泪渐渐止住了，她在几个姐妹前，是大姐，她不能轻易的表现出自己的软弱，也不想让她们担心。明明在季筱竹的面前，她也尽力在当着一个还算合格的姐姐，但是这个看似冷漠淡薄的妹妹却比谁都还要心细温柔，现在反过来当她的依靠了。
季筱竹的指腹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细声道：“她们是毁不掉你的，董梦。如果她们要成为你的阴影，我们就去撕烂这个阴影，好不好？”
董梦噎了一下，颤颤的抬起挂着泪珠的睫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季筱竹语气闲散，但眼底的那抹疯意却是没带半点玩笑，“她们把你的脸毁了，我们也毁了她们的，那不就好了？”
“时间并不能抚平伤疼，只不过是疼麻木了，结痂了，假意释怀不在意了。疼的人在哭，打的人却在笑。但我见不得她们笑，她们只有比我们更痛苦我才满意，这件事情才能跨过去。我向来不信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用爱去感化，去宽恕，去原谅。这些都是狗屁，才不要让阴影过去，我要将阴影撕得稀烂，踩在脚底，还要对它比个中指说：‘去你妈的’。”
沈玉瑄在一边听得热血沸腾，徒儿说的对！不要让任何东西成为你的阴影，一旦有，面对它，直视它，打败它。就算是头破血流，也要将它踩在脚底。
董梦和季筱竹四目相视，她眼中本摇摇欲坠的火苗在此刻燃烧摇曳不止，越蹿越高，直至淹没了最后的一点茫然，她喃喃自语道：“对啊，我何必在这里怨天尤人，寻死腻活，他娘的凭什么她们现在能心安理得的坐在家里，屁事没有？”
“对啊，凭什么啊？”
季筱竹淡声道：“但你不能冲动行事，董梦。”
董梦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现在还想死吗？”
董梦语气坚硬道：“要死也要死在那群贱人后面。”
“很好。”季筱竹点头道。
这时，季筱竹手机的闹铃叮铃铃的响了起来，季筱竹关了闹钟，“我该去工作了，晚些见。”
季筱竹转身就要离开，董梦出声道：“谢谢你，其实昨天我就想……”
“董梦，我也得谢谢你呢。”季筱竹温声道。
董梦微微一愣，旋即脸上笑容漾开。
董梦想说的是，其实昨天我就想从这里跳下去了，但是我看到了你，我怕你被欺负。昨天的我，是你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