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了。
不是输给道理，不是输给规则，而是输给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不干净，输给了沈仲民拿捏住的把柄。
他咬了咬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化为一片灰败和妥协。
他艰难地抬起手，对着身后的执法队伍挥了挥，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听不见：“收队。”
“什么？黄市长？”
执法队长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才还态度强硬，怎么接了个省里电话就...
“我说收队！没听见吗？立刻撤走！”
黄建文猛地提高声音，像是要用怒吼来掩盖内心的虚怯和愤怒，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执法人员们面面相觑，但命令已下，只能开始收拾设备，准备撤离。
坂和一郎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这情形，立刻明白对方屈服了。
他脸上的傲慢和得意更加明显，甚至向前走了两步，对着正在撤离的执法队伍，用东瀛话大声嘲笑着。
“看到了吗？小林君！我说什么来着？大夏人就是这样，外强中干！稍微施加点压力，就软了！跟我们几十年前遇到的那些大夏人没什么两样！都是软蛋！”
翻译小林脸色尴尬，不敢完全翻译，只是低声道：“坂和先生，他们好像要走了...”
“走？当然要走！”坂和一郎哈哈大笑，声音刺耳。
“他们敢不走吗？他们的上司都害怕了！我就知道，只要打通上面的关系，这些底下的人根本不敢怎么样！”
他得意地环视着自己的厂区，目光落在那面悬挂的膏药旗上，语气变得更加嚣张和狂妄，仿佛不是在对小林说，而是在对着所有离开的大夏人宣告：
“看看这面旗帜！这就是我们胜利的象征！
几十年前，如果不是米国人插手，我们早就彻底征服这片土地了！虽然最后我们输了，但现在呢？
现在我们用经济一样可以征服他们！他们永远都要依赖我们的技术，我们的资金！
他们只能给我们打工，被我们剥削！这和当年又有什么区别？本质上，我们还是赢了！哈哈哈！”
黄建文虽然听不懂日语，但那猖狂的笑声和轻蔑的眼神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脸上。
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一般，快步走向自己的专车，重重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声音嘶哑地对司机吼道：“开车！”
车队狼狈地驶离了坂和精工的厂区门口。
车上，黄建文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沈仲民打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才接起电话：“沈省长...”
“怎么样？人撤了吗？”沈仲民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和居高临下。
“已经撤了。”黄建文低声道。
“嗯，很好。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仲民的语气缓和了些，甚至带上了一点“自己人”的意味，“建文啊，你也别有什么情绪。我也是为你好，为京海的大局着想。放心吧，坂和这边我会安抚，省里的外资考核指标还得靠你们呢。以后有什么好处，少不了你的。”
黄建文嘴里发苦，只能含糊应道：“谢谢沈省长。”
“行了，这事就先这样。等坂和这边顺利投产，我给你记一功。”
沈仲民说完，挂了电话。
黄建文放下手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沈仲民的安抚听起来像是恩赐，但他只觉得无比恶心。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被上面的权力和自身的污点操控着，毫无尊严可言。
另一边，坂和一郎很快也接到了沈仲民的电话。
听完翻译的话后，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对着电话连连点头哈腰：“嗨！嗨！多谢沈省长阁下！您放心，我们坂和精工一定会尽快建设，早日投产，为京海市，为汉东省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好的，好的，期待与您的下次会面！”
结束通话，坂和一郎意气风发，对着助理小林得意道：“听到没有？沈省长亲自保证的！让我们耐心等待，区区京海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能彻底解决！”
他摸着下巴，眼中闪过精明而贪婪的光。
“看来，给沈省长的那些‘心意’没有白花。大夏的官员，果然都是这个路子！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说！有这样的官员在，我们东瀛企业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怕的？前途一片光明！”
他仿佛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工厂机器轰鸣，产品远销，巨额利润滚滚而来的场景。
……
京海市。
卫东电子配件厂。
相比起高新区那边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显得有些陈旧和安静。
但车间里机器仍在运转，工人们也在忙碌。
突然，几辆贴着“税务稽查”字样的公务车径直开到了厂门口停下。车门打开，七八名穿着税务制服的人员面色严肃地下了车，为首的正是省税务局稽查局的一名处长，姓钱。
门卫见状连忙上前询问：“各位领导，请问有什么事？”
钱处长亮出证件，语气公事公办：“我们是省税务局稽查局的，依法对你们卫东电子配件厂进行税务稽查。请通知你们负责人配合。”
消息很快传到了厂长办公室，张卫东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小跑着来到厂门口。
“各位领导，欢迎欢迎！我是厂子的负责人张卫东。”
他脸上堆起笑容，心里却直打鼓。省税务局直接下来稽查？
这太不寻常了！他的厂子规模不大，纳税也一向老实，怎么突然就惊动了省局？
“张总是吧？”钱处长面无表情，递过来一份文书，“这是税务稽查通知书。根据工作安排，我们现在开始对你厂近三个年度的纳税情况进行全面检查。请提供相关的账簿、凭证、纳税申报表等所有财务资料。”
“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我们一定全力配合！”张卫东连忙接过通知书，侧身引路，“各位领导请到会议室吧，我马上让人把资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