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等的就是这句话。
闻言,立刻拱了拱手。
语气不卑不亢:“愿闻其详。”
而赢高熙见状,顿时一副神秘模样,眯着眼睛开始摇晃酒杯,好似要吊足李北玄的胃口。
等这个比终于装过瘾了,才慢悠悠开口:“妹夫啊,你以为本王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事有蹊跷的?”
“什么时候?”
李北玄眨了眨眼,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而赢高熙则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得意:“其实啊,本王最初也没想太多。”
“梁卓死了,梁夫人和柳妙这两个女人出来闹腾,这原本没什么稀奇的。毕竟这世上,总有几分不怕事的妇人,为亡夫鸣冤,倒也寻常。”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抬手抚须,作高人思索之状。
“可问题就在于,她们两个的行事方式,太奇怪了。”
“妹夫,你想想看。”
“若真是寻常妇人,要么咬牙认命,要么去报官,顶多闹到府衙里。但她们却没这么干,而是四处张榜,把案子闹得满城风雨!”
“而且,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居然凭借一己之力,将事情捅到了御史郑安邦那里!”
“郑安邦是何人?那可是御史台里最喜欢揪人辫子、揭人伤疤的鹰犬,这种人若是撞上机会,岂肯放过?”
“果然,他一听到动静,立刻奏上了御前。事情就这样,一路推推搡搡,竟推到了父皇案头!”
赢高熙边说边笑,眼神里满是狡黠与得意。
“妹夫,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一切,未免太巧了。”
“两个弱女子,连书都没读过多少,一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一个是倚门卖笑的娼妓,她们两个哪会有这番见识,这番能力,又哪里懂得这许多弯弯绕绕?”
“况且,世人常说,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就算她们有血性,有韧劲儿,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把事闹到这个份上。你说,她们怎么就这么聪明,偏偏走了一条最能引起父皇注意的路子?”
说到这里,赢高熙故作深沉的看着李北玄。
而李北玄想了一下,接话道:“殿下意思是,她们背后有人操盘?”
“正是!”
赢高熙一拍桌,斩钉截铁道:“而且这个人,还非你莫属。”
李北玄挑眉,故作诧异:“哦?为何偏是小弟?”
“这还用说吗?”
赢高熙得意洋洋,伸出手指点了点李北玄:“妹夫,你去年就和汉王结下了梁子。执失烈之案,汉王从头到尾都在暗中挑唆,若不是他,你岳丈也不至于那般狼狈。”
“汉王这么搞你,有往死里搞执失烈,你心里能没火气?哼,以你的性子,岂会忍下这口气?”
“所以啊,本王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一遭,其实是你在借梁夫人、柳妙的手,顺水推舟,搞了汉王一把。”
“不过……”
说到这里,赢高熙脸上露出几分又震撼又惊奇的表情。
盯着李北玄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过谁知道,妹夫你的胃口居然这么大,手段居然这么凌厉!”
“汉王倒台没多久,你居然紧跟着又唱了一出大戏。梁夫人、柳妙,一个唱悲苦,一个唱坚忍,最后还唱到御前,唱到民间,硬是把太子也给拉下水了!”
“太子和汉王素来交好,外头人都知道。汉王倒了,太子自然也被连累。果然,满城百姓唾骂,街头巷尾都在说,太子与汉王一丘之貉,奸佞小人,败坏朝纲!”
赢高熙大笑一声,仰头灌下一大口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最妙的就是,父皇果然被这股风声惹恼了。登时把太子叫过来骂了一顿。”
“而偏偏,太子本身性子就暴躁,受了羞辱,越发气急败坏。”
“父皇叫魏玄成去管教太子,谁知太子愈发昏聩无度,竟然差点把魏玄成给气死。”
“而父皇见状,更是龙颜大怒,雷霆震怒之下,下旨让太子迁出东宫!”
赢高熙说到这里,已经爽到全身发抖,拍桌而笑:“妹夫,你看看,这不就是你精妙的算计么?哈哈哈,妙啊,妙不可言!”
赢高熙说到这里,满脸陶醉。
而李北玄听完,整个人也顿时心下一松。
还好。
这一番谋算,只是赢高熙猜出来的。
并未有任何真凭实据,他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而且听赢高熙说的这么清楚,李北玄也明白过来。
赢高熙之所以能猜出这些,不是因为他多聪明,他多明察秋毫,而是因为赢高熙的角度,与旁人不同。
若换成外人,就算再聪明,也未必能把这些细节串联起来。
毕竟旁人所知的,不过是梁夫人、柳妙两人鸣冤报仇,最后闹得街头巷尾沸沸扬扬,然后牵连太子,掀起一阵风浪。
可这些外相,再怎么细究,也很难指向背后有人操盘。
而赢高熙呢?
他身为局中人,自然比寻常百姓和官员更清楚内情。
他知道执失烈是李北玄的岳丈,知道汉王在执失烈案里曾大做文章,也清楚太子与汉王之间的关系。
这些前因摆在他眼前,就像一幅拼图,虽然未必有实据,却足够让他逆向推演,推导出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换做别人,绝对想不到这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赢世民也不会这么想。
毕竟赢世民要的是对大势的掌控,而不是钻牛角尖,去怀疑哪个臣子暗里推波助澜。
只要没有铁证,没有明确的指向,赢世民大概率不会浪费心思去追查,去联想。
更何况,赢世民早就有废太子之心,只是碍于太子身份,迟迟无法达成目的罢了。
《冤妇伸冤》这出戏,毁的不是别的,正是太子在民间的声望。
这种结果,赢世民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幕后是否有人刻意推动,并不是他要追究的重点。
想到这里,李北玄心下安定下来。
微微一笑,神色平静的对赢高熙道:“殿下过誉了,小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世事自有其必然,依殿下来说,此乃小弟的计策,可在小弟看来,这不过是时势使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