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丽质一愣,没立刻接话。
她坐得笔直,神情认真,像是仔细回想那几年前的事。
片刻后,她眨了下眼睛,嘴角微微一动,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还真有可能。”
她轻声说着,然后缓缓笑了出来。
“说实话,我爹确实心眼不大。”
两人对视一眼,先是沉默,接着几乎在同一时间笑出了声。
笑意中没有太多快意,也没有太多轻浮。
只是那种彼此心照不宣之后,难得的放松。
火光在他们眼中映出一片柔亮,照得两人笑意都有些松弛下来了。
“那送什么贺礼?”
赢丽质问道,终于转回了日常的语气,“三哥成亲,说到底也算大喜事,朝中上下都得送一份。”
“你打算送什么?”李北玄反问。
而赢丽质想了一下,挑了挑嘴角,轻声道:“要是我的话,我就送一卷《孝经》给他。不过嘛……”
“不过我听说,你前几个月跟他关系还不错?我就不在他大喜的日子打他的脸了,反正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李北玄:“……6”
结婚送《孝经》,亏赢丽质想得出来。
不过倒也可以理解。
毕竟赢丽质之所以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公主,成长到现在的女镇国公,也是托了赢高明、赢高熙和赢高治三兄弟的福。
若不是那三个货,当初想把赢丽质送去和亲,赢丽质也不至于黑化……
而当初那事儿,虽然是赢高明和赢高熙主谋,但赢高治也不是一点份儿都没有。
所以赢丽质现在还记他的仇,想看他的笑话,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
“你看。”
李北玄幽幽道:“你还说明达像你爹,我看你更像他,你这小心眼儿的劲儿,跟他也不相上下了。”
“那是!”
赢丽质不以为耻,反而颇为骄傲的挺了挺胸。
而李北玄一把抓上去,揉了两下,一边锐评:“居然没变大?难道是没好好吃饭?”
一边正经道:“不过现在的你三哥,已经不是你当年的三哥了。”
听到这话,赢丽质有些愣住。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你给他调成好人了?”
“算是吧。”
李北玄噙着笑道:“根据我的观察,那小子是个可用之人,等到成王败寇那日,你可以收他当个贤王。”
“嗯……你,你确定他愿意当贤王?”
赢丽质有些喘息着说道。
而李北玄点了点头,笑道:“我看人还算准,他有野心,也有手腕,但他那点锋芒……跟你的搅屎棍大哥不一样。”
“他的锋芒和手腕,更像是想证明自己,而不是非要与谁为敌。”
闻言,赢丽质顿时有些怔住。
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而李北玄继续道:“所以,只要你能把他打服了,收服了,再适当的夸他几句……你信我,他吃这一套,到时候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赢丽质静静地听着。
良久,才低低笑了笑,笑意里透着点不易察觉的感慨。
“你啊……”
她轻声道,“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难怪父皇说,定远伯是天下少有的能臣。”
李北玄挑挑眉,笑嘻嘻道:“那你呢?未来的女皇陛下,觉得我能用吗?”
赢丽质闻言,眼神忽然柔了几分。
随后垂下手,握住小北玄,轻声道:“别油嘴滑舌了。能用?自然能用。只是……”
说到这里,赢丽质轻轻一笑。
手下也用了几分力道,更加放轻了声音,缓声道:“只是,能用不等于可以放纵。你若有一日胆子大得过了头,本宫……也不会手软。”
李北玄看着她,愣了愣。
随即哈哈大笑,笑得肩膀都微微耸动起来。
但眼睛里,却闪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欣赏。
“这就对了。”
李北玄大笑道:“你要是连这句话都不敢说,那才真让我失望。”
“……哼,你先别让本宫失望吧。”
赢丽质轻哼一声,搂住李北玄的脖子。
而李北玄也顺势压了下去。
当夜,灯火通明。
……
第二日一大早。
院子里雾气还没散尽,竹影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李北玄昨夜折腾得晚,才睡了没几个时辰。
此时,正蜷在榻上呼呼大睡。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就传来急切的叩门声。
连敲了三遍。
与此同时,还伴着小厮压低的急声:“定远伯,外头礼部的人来了,说有要事请您立刻入衙!”
听见这动静,李北玄一下子就被叫醒了。
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叫他后,先是翻了个身。
随后,则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谁啊?大清早的来催命?”
听见这话,外头的小厮吓得声音都小了,轻声道:“回伯爷,是礼部的官差到了,说是礼部上使有请。”
“礼部?”李北玄脑子一阵空白,“礼部叫我干啥?”
李北玄现在是真的有点懵。
而听见这话的赢丽质,顿时笑了一声。
捏了捏李北玄的下巴:“你啊,还真是……你不是礼部祠祭司的散役员外郎吗?忘了?”
李北玄闻言,脑子都嗡了一下。
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是哦,他还是礼部的员外郎。
“……我靠,不是吧?我昨天才回京啊,今天礼部就叫我去上班?这么无良?!”
然而赢丽质闻言,却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轻声道:“可能是三哥要大婚了?”
“那跟我有个毛关系啊!”
李北玄更没好气了。
而赢丽质笑得更厉害了:“当然跟你有关系啊,你怕是还不知道礼部是什么地方吧?”
“礼部向来是闲时闲死,忙时忙死的地方。”
“平日里,你可以在祠祭司喝茶晒太阳,可遇上大事,仪制司、主客司、贡举司……哪一个不都要抽人去搭手?”
她顿了顿,笑意浅浅:“如果真是三哥要大婚,那仪制司那边,怕不是要忙飞了,拟旨、仪节、吉服、礼册……事儿多着呢。”
“而你,虽是祠祭司的散役员外郎,是个闲差,但一旦涉及吉礼、五服、誓誓言、昭告祖宗这一类事,还是能被抓去写篇文书的。”
说到这里,赢丽质摇了摇头,一边催他起床,一边道:“你若再不起来,一会儿陈平怕不是要亲自来蓝田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