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骄阳似火。
紫禁城的琉璃瓦在烈日下熠熠生辉,金碧辉煌。
阳光穿透云层,将整座皇城镀上一层璀璨的金辉,连地砖的缝隙都被照得清晰可见。
宫门外的广场上。
文武百官早已列队等候,官员们两两三三地聚成小堆,低声议论着今日的异常安排。蝉鸣声在宫墙外此起彼伏,却盖不住官员们交头接耳的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
“今日郑和回来了。”
一位身着绯袍的文官压低声音道,手中羽扇轻摇,额角沁出细汗。
“难怪这大中午的,皇上把咱们都召进宫来,莫不是要集体相迎?”
“啧啧,这阵仗可不小。”
另一位官员接话,目光扫过远处整齐排列的锦衣卫。
“皇上对郑和公公的恩宠,真是愈发隆重了,一个宦官能做到如此程度,当真让我等文官好生羡慕啊!”
“嘘!慎言!”
旁边一位老臣瞥了眼四周,神色警惕。
“郑和公公六下西洋,扬我大明国威,皇上看重也是应当。只是这汉王……”
他话音未落,目光便投向远处两个显眼的身影——
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正并肩而立,低声交谈,眉宇间隐约透出几分焦躁。
用不着明言,官员们心中皆知。
汉王朱高煦对太子之位觊觎已久。
这都是公开的事!
但……
汉王是成不了大事的……
当今圣上朱棣对太孙朱瞻基极为宠爱,甚至曾有“此子类我”的赞叹,爱屋及乌之下,太子朱高炽的储君之位始终稳如磐石。
汉王的野心虽始终如暗潮涌动,但在朝中他根本没有追随者,百官们都不会认可他的。
“二哥,郑和回来了。”
“以前不是没回来过,但这一次竟如此隆重,全城的百姓都被动员起来了,要跪迎……老爷子心里怕是有大喜事啊!”
赵王朱高燧凑近朱高煦,语气中带着一二分猜测。
虽然都说他是个狂妄居士,曾公开质疑挑衅太子朱高炽的执政能力,但……不代表他真的没有脑子。
看了看这位三弟。
“呵!”
朱高煦冷笑一声,拂了拂绣金蟒袍的衣角:“老三,你懂什么?老爷子老了,越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郑和这次带回来的,要么是稀世珍宝,要么是海外奇兽,老爷子素来好大喜功,自然会大肆张扬。”
他眯起眼,目光扫过远处太子与太孙并肩而立的身影。
“但咱们得防着太子。老爷子如今身体大不如前,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万一哪天……”
逆子啊!!
亲爹还活着呢,就想到以后了?
不过……朱高燧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窃窃私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难掩眉间的阴鸷。
远处。
太子朱高炽正与太孙朱瞻基低声交谈。
太子身形肥胖,圆脸泛着温和的笑意,一手抚着凸起的大腹部,另一手轻拍儿子的肩膀:“你可知国库近年空虚?北伐、迁都、征安南、下西洋……桩桩件件皆是耗资巨大的工程。若非为父苦心调度,皇上哪来这般财力挥霍?”
太孙朱瞻基年轻英气,眉宇间透着对祖父的崇敬:“爹,您此言差矣!祖父乃千古一帝,下西洋非为珍宝,乃为扬我大明国威,万国来朝!如今四海蛮夷皆知我天朝富庶,无人敢犯,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啊!”
“你呀……”
朱高炽摇头苦笑。
“你还是太年轻,国威固然重要,但若民有饥色,国何以为国?大明的百姓经不起折腾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年他是当了大明的管家,很清楚国家财政消耗之大。
等他未来登基了,他会立刻停止下西洋,还会把京城迁回到南京去。
在他心里计算着,大明国都立在北方,百万人口,所需钱粮都要通过运河从南方运输补给,耗费太大了,劳民伤财。
但朱棣考虑的和他不一样。
不仅仅是钱方面的问题。
自宋朝以来,南方的经济已经占优,如果国都在设立在南方,那么北方的人心如何收拢?
就在这时。
宫门豁然洞开,一道尖细的嗓音穿透广场。
“皇上召见,百官入殿!”
众人闻言神色一凛。
纷纷整肃衣冠,按品级分列东西两排,鱼贯而入奉天殿。
殿内石砖铺地,蟠龙金柱高耸入云,穹顶藻井繁复精美。
百官屏息而立,目光齐刷刷投向悬着龙椅的高台。
须臾,贴身太监马云高唱。
“皇上到——”
朱棣身着明黄龙袍,龙纹在日光下流转生辉,两鬓斑白却难掩帝王威仪。
他缓步走上台阶,每一步都似踏在众人心尖。虽年过花甲,脊梁仍挺得笔直,目光如炬扫过群臣,最终落在太子与太孙身上。
“皇上圣躬万福!”
百官齐刷刷跪倒,山呼之声震得殿内金铃轻颤。
“众卿平身。”
朱棣声音低沉浑厚,抬手示意。
他坐定龙椅,目光扫过群臣,忽而轻笑一声:“众卿可知,今日正午召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敢应声。
“呵呵……”
朱棣忍不住兴奋的笑容,目光渐渐投向殿外,低声喃喃:“开始吧。”
很快,太监扯开嗓门大声喊道。
“内宫监太监,市舶司总监事,远洋宝船队指挥使郑和,奉旨觐见。”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奉天殿内回荡。
余音未落,郑和已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踏入殿中。
他身着深白色织金蟒袍,系着黑色披风,海风磨砺出的坚毅面庞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喜色。
来了——
殿内文武百官屏息凝视。
这位远赴重洋的航海使臣,此刻正带着异域的尘埃与荣耀,归来面圣。
在数百道目光的聚焦下,郑和深吸一口气,双膝重重跪地,俯身叩首。
“臣郑和叩见皇上,皇上圣躬安!”
声音洪亮,带着远洋归来的风雷之势,以及忠君爱国之心。
高台上。
龙椅上的朱棣早已按捺不住笑意,抬手道:“朕安。”
话音落时,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台下,眼中既有君王的威严,又藏着旧友重逢的欣慰。
郑和缓缓起身。
眼眶微红,漂泊的艰辛与思君之情在此刻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