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张三郎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见多少悲痛,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家中出了丑闻的恼怒。
云霜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多少摸清了张家对这个张七娘的态度。
虽然张七娘将来是要送进宫里的,但圣上对这次纳妃的态度,他们都一清二楚。
这批要进宫的女子,不过是圣上为了安抚以及拉拢圣上一党的工具人,以后的皇后之位,多半不会落在她们头上。
圣上将来愿不愿意让她们生下皇子,也是未知数。
何况如今,圣上也从没有明示,是不是会纳她们进宫。
因此这样一个工具人,有没有似乎都没什么所谓。
尤也自是也看出了张三郎的态度,只淡声道:“张三郎放心,在下自是会尽力,只是如今刑部人手缺乏,便是我们再尽力,有些事情也急不来。”
“我明白的,明白的。”
张三郎连连点头,“我也知道尤侍郎对这个案子已是很上心了,尤侍郎还没来,便先派了个仵作过来。”
仵作确实是尤也先派过来的,但倒也不全是因为死者是张家的娘子,而是同时发生了两个案子,他们看完这里的案发现场还要赶去下一个案发现场,做什么事情都要加快速度。
尤也于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继续与张三郎多说,带着云霜就走向了不远处的死者。
在经过张三郎身旁时,云霜能感觉到他投在自己身上的讶异目光,她只当没看到。
张七娘的尸体就在杏花潭旁边,在来的路上,尤也已是跟她大致说了这个张七娘的基本情报。
张七娘,闺名芸白,年十七岁,按照张家人的说法,她昨天下午出了家门后,便没再回来,他们派人在外头找了一整夜,实在没办法才去报了官。
他们能这么快赶来这里,是因为张家派出去找张七娘的人手一直没收回来,今天上午,京兆府接到杏花潭附近一个村民的报案,说在杏花潭旁边发现了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在值的官吏听了报案人的描述,觉得那个女子跟张七娘很是相像,立刻便联系了张家人。
云霜很快就走到了死者身旁,面前的死者确实跟昨天苏娘子的尸体情况很相像,同样是胸部和下\/体的地方被利器伤得惨不忍睹,身上同样穿着一身素色衣服,根据仵作所说,死者同样是窒息而亡的,被发现时,头上同样盖着一张白布。
然而,云霜在看到张七娘的第一眼,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她看着她身上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她脚上穿着的那双此时已是脱落了一半的白色布鞋,突然,眸色一闪,蹲下身子沉声道:“这鞋子,似乎并不合张七娘子的脚。”
尤也一怔,连忙顺着她的话去看张七娘的鞋子。
云霜手上没有戴手套,她朝不远处的仵作看了一眼,那仵作立刻了然,走上前抬起张七娘的脚,试图把脱落了一半的鞋子重新穿到她脚上,然而一上手才发现,这鞋子是真的不合张七娘的脚。
很明显偏大了,但因为没有大很多,方才在鞋子已是脱落了一半的时候,大伙儿都没有察觉出来。
云霜眉头微蹙,继续道:“不止是鞋子,张七娘这身衣裳,似乎也不是十分贴合张七娘的身材……”
忽地,她似是看到了什么,眼眸猛地一眯,道:“孙仵作,麻烦撩起死者的右手袖子。”
昨天替苏娘子验尸的也是这个孙仵作。
因此,他也不像其他人一般对云霜的所作所为感到讶异,闻言,点了点头,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死者右手的袖子撩了起来。
霎时,死者手腕上戴着的一个金镯子就这样出现在人前。
却见那个金镯子刚刚好贴合着死者的手腕,上头雕刻着精美的如意花纹,这亮闪闪的金镯子跟死者这一身素色装扮,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惹人注目的是,死者那白皙的皓腕上,此时有一圈突兀的暗紫色,仵作适时地道:“瞧这瘀痕,一看就是死者死后才产生的,应该是死者死后,曾有人尝试着把她手上这个金镯子取下来,却没能成功。”
这金镯子太贴合死者的手腕了,要取下来确实没那么容易。
一旁的张三郎这时候道:“这个金镯子是我娘前年送给七妹的生辰礼,七妹似乎很喜欢,但凡有什么重大节日活动,都会带上。”
他这话一出,尤也就沉声道:“然而,她来这里算不上什么重大的节日活动,她这个镯子,也显然跟她这一身衣服并不相配。”
张三郎一愣,听出了些什么,问:“尤侍郎这是什么意思?”
“张三郎应是有所耳闻,七娘子这个案子的很多细节,都跟先前发生的两个案子很相像。”
尤也看了他一眼,道:“然而,前两个死者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一点首饰也没有带。”
云霜这时候,低笑一声,补充道:“何止一点首饰也没带,前两个死者被发现的时候,脸上甚至一点妆都没化。
然而如今的张七娘,显然是化了妆的。”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妆容,即便已是过了一天一夜,这妆容看起来还是精致的。
张三郎听得越发糊涂了,“这……这说明了什么?难道说,这个凶手,对七妹的态度更特殊?”
云霜这时候,站了起来,道:“说明,张七娘来到这里时,身上很可能不是穿着这一身衣服,是有人后来帮她换上了这身衣服。
她头上虽然没有首饰,但头发有很多处都很是凌乱,看起来像是原本别在上面的一些头饰被摘下来时弄乱的,那个人显然想把她手上的金镯子也摘下来,只可惜,他可能没掌握窍门,死活摘不下来,在成功之前,就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
她顿了顿,眼眸微沉,下结论道:“杀死张七娘的,很可能不是前两个案子的凶手,凶手只是在模仿前两个案子行事,意图把这个案子也嫁祸到前一个凶手身上!”
张三郎眼眸微瞪,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云霜,似是万万没想到,她还真的有两个刷子。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可是,不管是前一个凶手还是后一个凶手,我家七妹向来都安分守已,乖巧本分,从没有得罪过人,到底是谁要这般大费周章地把她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