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辰时刚至，原本湛蓝的天空忽然泛起一层柔光，如上好的羊脂玉被铺展万里。
温润又细致的画面渐渐显现出来，一道巨型的光幕出现在天上，世间万民皆抬头望去。
众人心道，三天前鬼神大人所言的“惊喜”，终于来了。
人群中先是死寂，继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有老者颤巍巍跪下，对着光幕叩首，感谢鬼神大人的大恩大德。
虽然她们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但鬼神大人帮她们惩罚了那些坏人，这些百姓现在无条件相信鬼神大人。
有孩童扯着母亲的衣角，指着那片奇异的光亮咯咯直笑。
父母连忙捂住无知小儿的嘴，告诉自家孩子这天幕是神灵大人的法宝，千万不能不敬。
更有无数正在迷茫中的男女，眼含希冀地望向空中。
神明大人这是要做什么呢？
世人们在欢呼，而那些亡魂则是呆呆地看着光幕，心里是说不尽的后悔。
神灵口中的惊喜，对于人类来说就是福泽。
他们成了亡魂，岂不是什么好处都得不到了？
这些亡魂想明白了这一点，越发后悔起来。
而他们越是后悔，就越是痛苦。
那些滔天的悔恨快要将他们彻底淹没了。
光幕中央，渐渐显露出四道身影。
正中的女子身着素色长袍，乌发如瀑。
眉眼柔和，却自带一种俯瞰众生的悲悯，不怒自威，让人不敢直视。
她身后站着两个少女和一个老妇，个个都看起来精神十足。
三人皆穿着青衣，形制有些奇怪，看起来却很干净利落。
左侧的少女身姿挺拔如松；坦然自若。
中间的老妇眼神沉静，眉眼间透着几分豁达。
右侧的少女嘴角噙着笑意，看起来天真活泼。
“吾乃柳轻月。”
素衣女子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为此间神灵，今日起，开坛授课。”
“教导全天下百姓自立自强，教会你们实用的知识，让你们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过上更好的生活。”
话音落，万籁俱寂。
无数百姓思索着柳轻月话中的意思，嘴角的笑根本忍不住。
神灵大人亲自教导，她们的好日子要来了！
柳轻月抬手，示意身后的弟子上前。
“她们三人是我的徒弟。”
她先指向沈弄瓦：“沈弄瓦，沈氏千金。其父母重男轻女，视她为敝履，她却不甘沉沦，于家中奔逃出走，徒步登上神山求师。”
此言一出，闺阁中的女子们齐齐一震。
深宅大院里，多少女子自小被教导“无才便是德”，多少人因是女儿身被剥夺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沈弄瓦的名字有人听说过。
沈家也是名门世家，家里的那点事周围的人都知道。
一个沈玉璋，一个沈弄瓦，有点文化的人谁不知道沈家夫妇的心思。
但凡疼爱女儿的，都不会在女儿大名里放个“瓦”字。
不说寓意，听起来也不好听啊——
虽说大部分人家都有些重男轻女的毛病，但鲜少有像沈家这么过分的。
如今见沈弄瓦站在神灵身后，满身仙泽的样子，不少人在心里幸灾乐祸，想要看看沈氏夫妇的反应。
最不用心对待的女儿得了这么大的机缘，也不知道那对夫妻会是什么表情。
已经变成亡魂的沈氏夫妇和沈玉璋自然也认出了自家女儿\/妹妹，他们这会儿别提多震惊了。
如果说沈玉璋是不甘和不服，那沈氏夫妇就是震惊中又带了一点后悔。
早知道这丫头有这么大的造化，他们就对她好点了！
说不定现在也不会成为亡魂了！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们现在如何悔恨也没用了。
“黑娃，” 柳轻月指向中间的老妇，“平民孤女，人生经历坎坷，但赤心未变。她一直记着嘉和公主所说的‘达则兼济天下’，便来寻我学本事，想让这天下少些苦难。”
凤坡村有些人还记得黑娃，这个性格孤僻，一直自己独自居住在小破屋的老妇人，原来心里竟然装着这样的念想？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位黑黢黢的老妇竟然也有这样的志向！
另一部分人则是在想，“达则兼济天下”，十几年前被皇帝赐死的那位公主竟然说过这样的话！
“娲女，” 柳轻月最后指向右侧的少女，“曾为奴隶，被当作生育工具豢养。也是徒步上山拜师之人，她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很刚强，若遭遇欺凌必还手，从未屈从过。”
“我欣赏她的心性。”
此言如惊雷落地。
曾被地主家仆役打骂过的农奴僵住了动作；后院里，曾被丈夫当作私有物的妇人捂住了嘴。
她们从未听过这样的言论——
被当作生育工具的人，也能站在神灵身边？也能被神灵选为弟子？
敢于反抗那些男人，那些凌辱，在神灵眼中竟然是值得夸奖的行为？
那个少女如今笑盈盈的，看起来天真烂漫，哪里像任人宰割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