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哥儿三岁半时，不再像宿窈，小脸更像周道叙的轮廓，眉眼也渐渐长开了，是一双与周道叙极为相似的凤眼。
父子俩像极了。
明德说简直就是周道叙小时候的翻版。
砚哥儿现在年纪小，每日就在公主府里上房揭瓦，没事时就去打扰姐姐。
萄萄经常还在上课时，砚哥儿就跑去了棠宁院，在姐姐院里荡秋千玩捉迷藏。
她写课业时，砚哥儿要在旁边玩玩具。
萄萄忍无可忍，跟爹爹说了这件事。
周道叙把砚哥儿教训了一顿，砚哥儿就没再敢‘作威作福’，小家伙很快又转移了注意力，把府里但凡能看得见的鸟窝都摘了，然后又给人家安上去。
这次换成了宿窈忍无可忍。
她轻拧着砚哥儿耳朵。
“鸟窝里都是蛋和小鸟，你都弄下来，让外出觅食的大鸟回来都找不到窝了，晚上等你睡着了，那些小鸟们就飞进你屋里啄你屁股。”
砚哥儿‘相信’了娘亲的恐吓。
于是这一晚直接赖在了岩晖院里。
砚哥儿小脸白嫩嫩的，眼睛发红，“娘亲，我害怕，不敢自己睡。”
周道叙立在床边，“秦承砚，想想你的年纪。”
砚哥儿靠在娘亲怀里，“我才三岁。”
说完，砚哥儿又比了个手指，“半。”
三岁半。
周道叙嗯声，“三岁半已经是大孩子了。”
砚哥儿摇头，“书里写，四岁前都可以和娘亲一起睡。”
周道叙：“你已经三岁半了，还好意思？”
砚哥儿委屈，垂下脸戳了戳自己手指。
宿窈心疼，把儿子抱进怀里哄。
砚哥儿抬头，朝爹爹咧嘴一笑。
周道叙冷嗤一声，直接把儿子从宿窈怀里拎起来往外走。
砚哥儿一脸苦色，“爹爹！”
周道叙：“你把你祖母喊来也没用。”
砚哥儿没反抗了，他抱紧爹爹的脖子，说了白日摘鸟窝的事。
有些话宿窈已经说了。
周道叙没再说别的，第二日他休沐，带儿子去了城西暂时安置流民的地方，去年洪灾，黄河两岸冲垮不少村落，村民们无家可归成了流民，一部分来了京城。
除了流民以外，周道叙还带郢哥儿去军营里走了一圈。
周道叙没说话，但砚哥儿一路目睹，心底也已发生变化。
业精于勤荒于嬉，他虽才三岁半，但却是脾性教养初形成之时，容不得马虎。
幼童当然可以率真童趣，可周道叙不希望砚哥儿只承袭祖荫。
这日之后，秦承郢安静许多，他去找姐姐时，就乖乖坐在姐姐身边，萄萄写课业，他就看着姐姐写字。
后来秦承砚主动跟周道叙说想要念书了。
于是砚哥儿还没满四岁，就开始启蒙上课。
这两三年里，偶尔秦承郢也会来公主府，他自从当年伤好之后，便开始去国子监上课了。
少年身形如白杨，清俊雅致，他学业极好，深受宫里太傅赞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秦承郢性子也越发低调谦和。
萄萄与砚哥儿姐弟俩都很喜欢秦承郢。
大哥哥总是温声说话，从来不会凶他们。
偶尔宿窈或者周道叙也会让秦承郢留在岩晖院用饭，母子关系比当初要缓和了一些，秦承郢还是继续叫宿窈大伯母。
这几年，秦峥都没有回过京。
一切似乎变了，又仿佛没有。
李光亭的药堂在京城又扩了两处，京中即使贫苦老百姓也能看得起病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这年冬日。
太子妃前年生下一子后，东宫又传来喜讯，太子侧妃诞下一女。
周道叙才从东宫贺喜出来。
陈锋守在皇宫门口，一脸沉重，“王爷，西境有消息了。”
周道叙神色微顿，他上了马车，陈锋递来一密信。
周道叙垂目看完，他抿紧了唇。
“国公府知道消息了？”
陈锋：“我们暗卫传信快，国公爷留下来的人稍慢了些，估计消息明日才到京城。”
信上写，秦峥在雪山崖边失踪，疑似坠崖，那雪山崖底下是冰湖，一旦掉下去，没有丝毫存活可能性。
周道叙捏着信纸。
他太阳穴微跳，“先回府。”
“是！”
这一夜，宿窈觉得周道叙怪怪的，吃饭时难得寡言，饭后他也直接去了书房。
宿窈原本想进去看他，结果萄萄突然做了噩梦，哭着不停，玉兰没法只好亲自跑了趟岩晖院。
宿窈连忙去寻女儿。
床上，萄萄小身板不停抽搐着，她眼泪直流，见到娘亲来了，扑到娘亲怀里。
宿窈眼里都是心疼，她轻抚着女儿背脊。
“萄萄没事，梦里都是假的，没事别害怕，今晚娘陪你睡。”
萄萄好几年没这样哭过了，宿窈眉间布满担忧。
小姑娘热乎乎的眼泪晕湿宿窈胸前布料。
萄萄哭了许久，才逐渐停了下来。
宿窈喂女儿喝了点热水。
“小心明天变成小兔子了。”
萄萄瘪着嘴，紧紧抱着娘亲的腰。
“娘亲，我梦到秦峥掉下悬崖了。”
“很高很高的山上掉下来，他会不会有意外呀？”
女儿稚气颤抖的声音一落。
宿窈浑身一僵，四肢血液变凉。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