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公元201年)五月初,余汗之战仅过去半月有余,霍骁便已将豫章全郡纳入掌中。
除了早前归降的罗绍,熊远,雷焕,张礼,李乐等豫章各地豪强,此前被迫与霍骁“合作”,诈取南昌的山越宗帅彭虎,也终于在霍骁使者劝说下,一改对孙刘两家之争作壁上观的态度,正式率七千山越族兵,及所辖六万山越族人出山归降!
霍骁对此自是大喜过望,他在南昌言而有信,饶过彭虎及其麾下五千山越族兵性命,也算结下一番“善缘”。
对彭虎而言,其身为豫章最大的一股山越势力,不但彭泽皆为其势力范围,那盘踞鄱阳的山越首领彭材,亦为彭虎族弟!
如今彭虎已归顺,有他这位族兄劝说,想必彭材投入自家阵营,也是指日可待!
在霍骁后世记忆中,江东各地山越宗帅多如牛毛,大小势力交错。
有如彭虎,彭材这般汉化程度较高,汉越杂处,以宗族血缘维系内部统治的势力。
更有如庐陵新舆一战,掀起“叛乱”,伏击孙辅的山越首领路离那般,汉化程度较低,大多为“百越”先民血脉的山越部族。
在原本的历史时空,这些互不统属的山越势力,在孙策,孙权的授意下,被东吴名将贺齐,陆逊等人连番征伐,几乎沦为东吴政权的“血包”......
孙权故意“养寇自肥”,每次下令大举清剿山越,都可获得大量兵员与人口,即所谓“强者为兵,羸者补户”!
经过几十年的“剿抚并行”之下,山越终于难成气候,最终与东吴政权融合,成为了孙权坐断江东的立国之本。
不过......当下这个时期,江东各地山越势力依旧强大,他们相较江东各地世家大族,豪强武装,实力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何怀柔安置山越势力,对志在江东的刘备势力,以及刚刚收服豫章的霍骁来说,既是巨大的内部挑战......也是扩充实力的莫大机缘。
就在霍骁经营豫章,欲以此为根基大展拳脚之际,丹阳濡须口大营内,江东大都督周瑜却即将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伯义(凌操)你所言当真?潘文珪(潘璋)带兵至宛陵......以意图谋反之名,抓走了丹阳军校尉祖郎,焦已!?还已往我濡须口而来!?”
周瑜猛地从书案后站起,素来沉稳的脸上竟出现一抹难以遏制的惊怒。
祖郎,焦已皆出身丹阳山越宗帅,当年亦是一方豪强。
尤其是祖郎,此人骁勇善战,部曲众多,昔年孙策初下江东之时,就曾被其率众围困,险些丧命!
数年后,孙策横扫江东,已是兵强马壮,这才回师丹阳,陆续将祖郎,焦已等山越豪强击败,并不计前嫌,将祖郎,焦已收为部将,委以校尉之职至今。
正是有祖郎,焦已这些丹阳“地头蛇”在江东军中,丹阳大部分山越势力才真正归心,这也是江东军中丹阳精兵的重要来源。
如今主公孙权竟下令心腹潘璋前来,将祖郎,焦已擒拿......这究竟是何故?
“大都督,此事千真万确!这消息乃是吴太守(即孙权舅父,丹阳太守吴景)特命人从宛陵送来!吴太守还有书信在此!”
凌操也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他赶忙将吴景来信奉上,交由周瑜亲览。
周瑜摊开书信,皱眉细细阅览一番,先是满脸凝重之色,随即便狠狠将书信抛于地下,怒道:
“胡闹!大战新败,军心浮动,不思安抚整军,反在自家内部大动干戈,自乱阵脚!祖郎等人归顺多年,虽非嫡系,却也并无劣迹,谈何谋反!主公……主公这是要做什么!?”
凌操心中咯噔一下,急向周瑜问道:
“大都督......主公既命潘文珪于宛陵擒拿祖郎等人,为何又奔我濡须口而来......难道......主公真要收缴大都督兵权!?”
凌操也知数日前周瑜上书请命,将庐陵,豫章接连战败的责任揽于自身,请辞大都督之位,莫不是主公命潘璋特地前来问罪......
“吴公(吴景)信中所言,主公......婉拒我请辞大都督之职,只命我依旧镇守濡须口,谨防那刘备锦帆水军来犯......此番潘文珪来我濡须口,是为擒拿诸葛亮之兄——诸葛子瑜(诸葛瑾),还有我军中几名怀疑通敌的校尉......”
周瑜目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愤怒,缓缓道:
“那几名校尉皆为昔日笮融,刘繇旧部,早如祖郎,焦已等人一般,归顺我军多年!而诸葛子瑜虽是刘备谋士诸葛亮亲兄,但其为我军中长史,为人方正,尽责勤勉,又岂会通敌?”
凌操默然无语,诸葛瑾当年便颇得主公孙策重用,虽与其弟诸葛亮各为其主,却有感于孙策知遇之恩,对孙氏忠心耿耿。
要说这位忠厚长者诸葛瑾通敌......凌操这样的直爽汉子,实在难以相信!
就在周瑜苦思对策之际,潘璋却已率上千解烦营精锐前来“兴师问罪”。
亲卫才刚来通传,大营外便已传来一阵喧哗与兵刃出鞘之声。
周瑜面色一沉,起身大步向外走去,凌操及一众亲卫紧随其后。
只见大营外,解烦营副统领潘璋顶盔掼甲,拔刀在手,身后是上百名杀气腾腾的解烦营精锐。
凌操之子凌统手握长枪,怒视潘璋,其麾下数百士卒将潘璋与解烦营团团包围,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住手!尔等皆为江东军同僚,如今却拔刀相向,成何体统!难不成,你们要手足相残么?”
周瑜对潘璋,凌统怒声呵斥,自有一番威严。
“大都督!是他潘文珪未经通传,便率军擅闯大营!此举以下犯上,甚是无礼,末将这才将其阻拦!”
凌统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对潘璋这位主公心腹,解烦营的副统领也并无一丝好脸色。
“凌家小儿,休要血口喷人!潘某时奉主公密令行事,尔等若敢阻挠,才是抗命不遵!”
潘璋冷笑一声,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粗声道:
“大都督!主公有令,让末将前来丹阳,‘请’祖郎,焦已,诸葛瑾一干人等前往吴郡问话!”
“如今祖郎,焦已束手就擒,方才我率军直奔长史诸葛瑾府上,其与家人却皆不见踪迹!此人乃刘备军师诸葛亮兄长,干系重大!还请大都督交出此人,莫要让末将难做!”
诸葛瑾与家人......皆不在府中?
周瑜听潘璋所言,顿时心中咯噔一下,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周瑜身旁的凌操,也已看出潘璋“来者不善”,当即怒道:
“诸葛长史并不在大营之中!况且其为大都督属下要员,岂是你解烦营说拿就拿的?可有主公明令!?”
“主公密令在此!”潘璋从怀中掏出一份绢帛,高高举起,上面盖着孙权鲜红的吴侯印玺。
“主公口谕:名单上人等,涉嫌勾结刘备,泄露军机,即刻锁拿,押赴吴郡严审!大都督请辞一事,主公不允!命其恪尽职守,整军备战!至于拿人……”
潘璋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周瑜,语带深意:
“此乃主公为肃清内患,确保军心稳固,特命我解烦营执行!大都督身为一方统帅,更应以身作则,配合主公彻查!莫非……大都督真要包庇那诸葛瑾等嫌犯不成?”
“你怀疑我包庇诸葛子瑜?”
周瑜的声音冰冷,又一字一顿道:
“还是你怀疑......我周公瑾里通外敌!”
他盯着潘璋手中的密令,又看向潘璋隐含挑衅的眼神,心中一片雪亮。
这哪里是单纯的抓捕奸细?分明是借题发挥!
是主公孙权对他周瑜的敲打!是对他兵权的不信任!
先拒绝他请辞大都督之职,又借抓捕“内奸”之名,行震慑之实,以此打压他周瑜在丹阳军中威望!
甚至……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仲谋......你为何要如此......”
想到当初称自己为“公瑾兄”的那个爽朗二公子,竟变得冷酷无情,醉心权术......周瑜心中一片凄然。
下章预告“妄生疑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