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感觉该怎么说呢?
是奇妙吗?
应该也不是吧。
我有些怔怔地看着。
不仅仅是面前那已经是被锐利所彻底划破的布帘,更是眼前那这让人惊愕的变化。
只是这颜色……
“什么啊。不还是一群木精灵嘛。”
“你看仔细点行不行?别到时候……你,哪来的?”
如果不是球球对我的脑袋发起了真.迎头一击,我恐怕这会了,还会为着自己手里的长发色泽而发愣呢。
这应该是一种……很复杂的颜色?
我不知道这到底该归类到哪个色系里,至少在我原先对于明亮灿烂和青葱松花的认知里,都不太能靠的上去。
也许,这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复杂颜色?
复杂呢……
可不是复杂嘛。
也许是我对于美学的理解不太足够吧?
又或者说……
“问你话呢。”
“你听不懂是不是?!”
又是一声爆喝在我耳边炸响。
炸响的烦心刺耳就算了。居然还想伸手来拽我头发?!
奶奶的,哪来的兔崽子也敢在姑奶奶的脑袋上动手动脚?信不信老娘给你的第三条腿,打到现代医学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恢复的粉碎性骨折上去?!
那我当然是不能忍地要骂回去了。
可是……
“你在狗叫什……呜呜。”
“抱歉抱歉。她是最近一段时间才来到这里的。我们看她可怜就收养了她。目前还在学习语言,所以不太能表达得清楚。”
呃。真不愧是夫妻哦?这配合给你俩打的。
突然就被从身后捂住了嘴巴,环抱着我的身体让我做不出任何动作的现状不说,外面的也立刻就紧跟而上,看上去很是轻描淡写地就扯了一句谎话。
语言里的惊慌不过是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成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状态了……你经常干这个?
「建议:请对你目前的现状有更深一点的了解。」
「另,交流:他们是在帮你。你至少不要再给他们添麻烦。」
本来咱这的场面就够混乱的了。球球还要在我的脑袋顶上一压,就更让我没办法判断这混乱的情况了。
不过,那预想中被拽住头发,还得配合着发出尴尬地讪笑来脆弱自保的场面并没有到来。除了这两个家伙的讥讽外,一切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
“新来的啊……喂,有记录吗?”
“记录什么啊。大主教不是早就有要求,一切从简。”
“哼。也是。对待这些个下贱货还这么上心,根本是浪费。不过……”
啪!!
火辣辣的痛感。顺着我的脸颊传递到我的每一寸知觉。
时间仿佛停滞一般,眩晕和高频的鸣音充斥着我的所有感官。我甚至在一瞬间都不能听到那后续的言语。
我这是,被扇了一耳光?!
让我不能完全确定的,是只有那零零碎碎的疼痛存在。明明是那么大的铁甲披盖,却只有这么一小片面积的疼痛回馈,唯一有可能的原因,我不是想不到。
怔怔地侧过去自己的目光,我只看到还未将我完全放开的阿斯特丽德夫人。
她的眼光里是那样悲怜,甚至那打转的泪水早就已经在漂亮的脸庞上汇聚出沟壑。可那通红余韵的另一侧,是那样的瞩目。
是她,为我挡下了大多的攻击?
“狗东西。你竟敢……”
刚想任由被击打的愤怒支配住我的全部思绪,我就将已经泄露的字符给彻底咬住,没有再让那些话语透露出一星半点。
球球说得对,我不该再给他们添麻烦。至少现在,我必须忍住。
可随即,在他的叫喊声中,那巨大的力量还是直接地硬撞在我的身体上。踉跄着的平衡还没来得及恢复,就又有更进一步的力量出现。
突然地下手之时,我那被阿斯特丽德夫人环绕住的身体猛地一空。似是有一股还未收回的拉扯,连带着我的身体也直接给提起来了几分。
后知后觉地瞪着眼睛看回去才发现,想要冲进来的他早就被另一个人按住。而阿斯特丽德夫人的身体已经被完全提起。
可她还是不愿意放开我,尽可能地用她的双手保护住我的身体。
尽管她的情况也已经非常危险。半悬空的身体在承受着强大的下坠拖拉,还有那紧捏着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力量还在不断地收紧,已经在让她的呼吸不断地急促。
那是极其强烈的排斥,是身体的本能在对现状产生的最后的抗议。
可是,我本能地对泉源的呼唤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多么的可笑。它依然在安静着。又或者说,我已经无力再去感受到泉源了。
恨恨地瞪视过去,撞上的是那华丽头盔间隙里,那已经邪性到极致的瞳眸。
“怎么,这还有个不服的呢。你倒是再不服一个给小爷看看啊?!”
“来啊来啊。你不是挺能耐吗?再能耐啊?!”
反应早就已经来不及。伴随着猖狂的叫嚣,我只感觉到那牵连着我的巨大力量在顷刻间改变了方向。
下一个瞬间,我所面对的依旧是一个温暖的胸怀。
只是……
狠劲的力道随即穿透而来。从她的身体背面笔直地穿透,一下又一下。
巨大的穿透力,连我的身体和脑袋都发出了不同程度的悲鸣。又何况是她呢?只有那些张扬狂妄的笑声和各种各样语句的残留,还在耳畔边不断地回荡。
“你……”
“你不许再打我妈妈!!”
我反应的话语还没跟上,那个小小的身体就已经尽他所能鼓出了最大的声音。我只在眼角余光的残像里看到了那极其快速的动作末端。
猛地就抓住了那些满覆着铁甲的身躯。大喊着,捶打着,尽他所能地去攻击那被保护得很好的身体。哪怕这一切是徒劳的。
徒劳吗?那就……
“哪来的小崽子。给我滚……啊!!”
突然间,他那想要打击孩子的动作突兀地停下了,转而将巨大的力量倾泻在疼痛的笔直面上。
尽管有较大的偏差,但我的身体也承受了巨力的推搡。站立不稳的当口,我和阿斯特丽德夫人都径直摔倒在了那小孩子的身上。
又或者说,是我们三个一起在身体不稳的瞬间向后栽倒了过去。
“阿斯特丽德!!希尔凡!!”
悲悯的叫喊声回响在整个大帐里。可一切终究还是于事无补。挣扎着起身,也只迎接到了那个大块头的叫骂声。
“这小崽子。居然还藏着个箭头?!”
“我看你是找死!!”
说是深渊巨兽都是对他的夸赞了。张扬着那样硕大的身体,快步向这里走过来的态度,杀气腾腾。而与之相比起来的我,是那样的渺小。
呵。蚍蜉撼树吗?那我倒要看看,我这蚍蜉能不能啃干净了你这自诩夸大的树呢。
全身的力量早就严阵以待,手上的小动作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只是……
“你们干什么?!根据协议,你们……啊!!”
“协议?协议就能让你们不懂规矩?还是说你们最开始就不想懂?就想着对我们指点指点了?”
“好说啊,不用劳烦主教。小爷就能帮你们懂懂规矩。”
映衬着这丑陋至极的话语的,是他和她的尖叫。
是那样痛苦的蔓延,哪怕在他们丢手的离开后也没能消散。
我看到阿斯特丽德夫人甚至没办法完全睁开眼睛,去重新看看这个狰狞的世界。可是,她为小孩子的哭声,我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剧烈的咳嗽也阻止不了她挣扎着要撑起身体来,一点一点地怀抱住自己的孩子。
可是那天旋地转的遗留,身体上的疼痛都在让她的动作无力延续。最终也只在破碎玉石般瞳眸的不解里,失劲地歪倒了下去。
所幸,我是接住了她。没有让她再受到更多的伤害。
可是,我也只能接住她。而那些粗劣话语的鞭打,就如同是熊熊火焰一样,在不断地炙烤着我的内心。
“你不是喜欢讲协议吗?讲啊!!”
“木精灵,我告诉你们。在这里,小爷的规矩就是你们的规矩。你少拿那什么狗屁协议出来说事。”
“喜欢说协议是吧?好啊。”
“按照协议的最新要求,你家的小子也到时候了。老规矩,送来王庭。”
“你说……什么……”
不可置信的字符,伴随着被丢开到地上时,那不受控制的喘息,被一并带出。苍白又无力的话语,映衬着他们肆意的嘲笑,构成了一幅恃强凌弱的最佳画面。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仍不愿意撒手。
那些恶毒的话语就像是萦绕在心头的魔咒,久久不愿退去。
“听不明白吗?那小爷就慷慨地给你们再说一遍。晚间结束前,带着你家的小子,还有这新来的小杂种一起,入王庭交人。”
“私藏兵器,袭击我等高贵的圣殿护卫。你们早就罪无可恕。有我们至高无上的圣女对他们进行教导和洗礼。你们也省点心了不是?”
“你……”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送,我们也可以过来接。”
“如果你坚持的话。”
“哈哈哈哈。”
那是相当沉重的步伐,用力的践踏将那所剩不多的木质地面给全部踩碎,只有那些粗鲁的金属铁蹄在尾随着。
虚情假意的态度,狂妄至极的笑声,根本就是他们无尽恶意的最好体现。
“好久没搞过水嫩的小家伙了。真让人期待啊。”
“哎,把这些家伙事带走啊。报上去咱俩还能记一功呢。”
“得了吧,这连个玩具都比不上的东西。依我看,就是那小杂种带进来吧?门岗的家伙都在干什么,也不注意着点。”
“那你还能给刺一下?真丢人。”
“快闭嘴吧你。你看看这玩意,轻飘飘的。会用这种的在木精灵里头也算是个下等货吧。连弓箭都不配用的那种。”
“所以说是杂种呢。哈哈哈哈……”
走远了?
应该是吧。
无尽粗鄙的话语,已经不再能在耳畔里捕捉到只言片语。只有零零碎碎的木质底材,在崩溃边缘的忍耐到极限时才会发出的崩断声,偶尔会在这空荡的大帐里响起。
至于遥远的那些稀散的议论声,就更不必说了。
这就是,我该忍受的局面?
这就是,忍受就能解决的局面?
球球。你告诉我。这就是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交流:你别无选择。」
“我……”
话到嘴边,我却找不到一星半点可以回击的可能。无论我怎么辩解,用怎样的说辞,都是苍白又空洞的。
看着那样的洁白神圣在安静地流转。
神圣的祷词辅以成歌,诉说着现实的富丽堂皇,也诉说着我现在的满心无奈。
在被禁魔的现在,在被关押的现在,我确实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说得再多,不过是给自己的羸弱找借口的托词。
可是……
“Sylvan. Sylvan……”
“Jeg ber deg, ikke send Sylvan vekk. han kan ikke g? til menneskesiden. Jeg ber deg, jeg ber deg……”
凄厉的哭声。
是阿斯特丽德夫人失神地去抓住她的丈夫时所发出的,无比凄厉的哭声。她在哀求,不要将那已经昏厥的希尔凡送走。
对于她来说……不,对于任何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们的一切。
应该是这样,本该是这样!!
可是人类,他们要把一个母亲唯一的希望给夺走。堂而皇之,大言不惭的理由,是让他们能省心?你告诉我这叫省心?!
与之相比起来,我所受到的一切,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是,任由她的哭诉有多么强烈,任由她的情绪有多么崩溃,他都没有再做出回应。
我知道,他也已经到达了极限。恐怖之下,没有谁能幸免。只有不断地向那脆弱的阿斯特丽德夫人道歉,也是在向他自己道歉。
「建议:请冷静下来。」
“冷静呢……”
“我很冷静呢。”
我知道这看上去有些滑稽,我甚至还在被刚刚的余波所不断影响,不能完全地控制住身体的平衡。跌跌撞撞走过去的动作可以说是可笑。
可我也不愿意就这样坐在这,等待着命运来临。
他们离开的方向……从围观的家伙们所让开的位置来看,很明确地是在告诉着我,他们离开的方向就在那里。
可还没等我要站起身来,来自于身体后方的拉扯就让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你疯了?他们是人类。是有圣光庇佑的人类。”
“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哪里。”
“我们,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