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怕死的人吗？”何潮东笑。
说实话笑得有些惨然，他被女魃标记过，但白樱没有。
不知道此去一别，还能不能相见。
谈了一个多月的恋爱，还没来得及亲一口呐！
“你不怕死？”白樱的吐槽声在无线电里响起，“秦淮河边那一战，你把我的大腿抱出一圈乌青，整整一星期都没有褪下去。”
她顿了顿，又加了句：“一个宗师孽族和我正面冲撞留下的乌青，半天就消了。”
“可能是冥冥中怕未来老婆跑了。”何潮东给了一个冻人的解释，“老婆你知道的，我一向走纯情路线。”
“快点。”一旁传来池安的声音，“说计划！”
池安实在受不了何潮东在指挥频道里腻歪，连忙催促林鹿溪。
“我要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全程无线电静默，从二号要塞的U17通风管道出去，绕到孽族后方。”林鹿溪的吐字发音变得清晰，要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明白。
“你要绕后包围？”何潮东皱眉，“U17这条废弃管道如果还能通过的话，出口是在江岸附近……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绕后神兵天降这种打法，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现在咱们都用自杀式无人机的导弹！”
“重炮、导弹、无人机，杀伤了多少孽族？”林鹿溪反问。
何潮东不说话了，那些钢铁组成的怪兽喷吐原子吐息，拦截了至少50%的重型火力。
对方还有钢骨银龙，泥沼旋龟那种古老的防御类孽族，他们的身躯几乎和要塞拥有一样的高度，接近人皇级的身体强度足以抵挡人类的火力。
那些重型防御单位用身体和天行神衍组成了一个个移动的要塞，带着千军万马与人类的铜墙铁壁正面相撞。
空中出现的铁甲翼龙让战机与直升机失去制空权。
现代科技在诡异的生物科技面前，忽然落入颓势。
人类依仗的科技优势，慢慢滑入深渊。
同时下滑的，还有士气，与搏杀的信念。
现在，二号要塞的正面防御已经摇摇欲坠，林鹿溪想要有人绕后。
“三千个人，带出去，能回来几个？”何潮东低语。
“一个都回不来。”林鹿溪回答得干净利落。
凡人冲到孽族的腹地，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也许可以争取到一个机会，一个让三号要塞介入战争的机会。”林鹿溪低语。
“多大的机会？”池安追问。
“30%。”林鹿溪的回答让所有人沉默。
“总比等死要好，在黎歌回来之前，武汉不能丢！”何潮东拔掉了手上的针头，忍着血液过量流失带来的眩晕感站直。
“那黎歌回来后呢？”池安扶住了何潮东。
“他回来，战争就结束了。”何潮东咧嘴，表情里透露着对兄弟的信心，“我相信，他一定在对付那个，全人类都没法对付的东西！”
……
他说对了，黎歌将整个纪元点燃，把自己也付诸一把火焰。
所以，整个大气层甚至是地球轨道上的宇宙亮起血色的火光，那就是黎歌。
现在，连黎歌陆仙50级的身躯也在燃尽的边缘，整个纪元黑洞只剩下猩红的火焰在狂歌起舞。
身躯散开，灵台的力量随着火焰跌宕起伏，此刻火就是黎歌，黎歌就是火。
但，那也是高维意志。
高维意志、黎歌、纪元黑洞、火焰。
一切都因为极致的高温交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现在是你回到人间的最后机会了。”高维意志的声音在火海中响起，“人类文明，已经输了。”
他们围绕着世界，犹如无数天眼，紧盯着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黎歌目睹着战争的惨烈，目睹着武汉城，他的陷阵小队决死抵抗的血性。
也目睹着法兰西中央高原上，苏格兰高地上，他的人类黎明联邦每一块阵地都在被血色肉瘤一点一点地分割开来。
他看着大半个世界被血海吞没，看着鬼怪在人类的领地上纵情狂欢。
“就算你真的有幸在这里和我同归于尽，人类文明也已经走到了终章。”高维意志魅惑一般低语着。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打开纪元，冲向人间，看看你一个人一根棍，能不能逆天而为，扭转乾坤。”
“第二，试着和我一起燃尽，但，在你死去之后，人类文明也将同步凋零。”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温度上升的速度，变慢了。”
是的，火焰燃烧得越来越剧烈，但是烈焰稳定上升的速度变慢了。
黎歌已经用他对火焰最深刻的理解，模仿老师长河的“六丁焚天焰”去催促火焰的嘶吼，但温度上升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
黎歌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的实力不够。
陆仙终究只是陆仙，他能以陆仙境界面对圣者。
但圣者的战斗力，并不足以击杀高维意志。
境界不够啊。
但只能这样了。
这里没有任何生物能让黎歌击杀，去获得那1%的实力加成。
同时，自己的实力极限也被天通境界的试炼拦截，他无法突破到天通，就无法超越普通圣者的攻击力。
似乎感觉到黎歌的忍耐在崩盘的边缘，高维意志的笑意从无到有，从隐晦到张狂。
火焰随着他的笑声翻涌，继续冲击黎歌心底的防线。
黎歌只能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静。
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遇到过。
好像，这十八年来，经历过无数次。
这种思想上的折磨来自于哪儿呢？
考试！
对，是考试！
在这决定人类命运的最终战场上，黎歌脑海中响起的不是战略战术，不是通天彻地的天行神衍。
而是班主任在高考前说过的几句废话。
“黎歌，老师知道你出色，但你跟其他几个好学生不一样。”
“你的每一分都决定着你的命运。”
“面对那些真正的难题，你会不由自主地去想，你的未来会不会被这道题决定。”
“别想那么多，把精力集中在这道题上。”
“用你的所有经验，用你全部的智慧去解开它。”
“无论对错。”
“愿赌服输。”
他一直在默念老师的语调，他还是表现得紧张，但内心如古井无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歌忽然声音压低。
“你在看地球。”黎歌忽然开口。
“我们都在看地球。”对方嗤笑着回答。
“你看哪儿，哪儿的肉瘤就蔓延得……聪明……”黎歌忽然找到了一个词汇。
对方没说话。
“你注视的地方，肉瘤就不会四面八方无目的地蔓延，孽族就会有目的地进攻。”黎歌微笑，“这就是你，高维意志对世界的影响。”
高维意志刚想说话，又听见黎歌说了一句：“五分钟前，我就发现了。”
天通境界的试炼内容是——剥离高维意志对世界的影响。
他找到了这道考题，真正的题干。
“发现了，又怎么样？”高维意志挣扎。
“所以我表现得紧张，让你更加肆无忌惮地施加影响。”黎歌的语气里开始出现嘲讽，“我找到，你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