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万里站在高楼上，目睹着远方车流在一条条道路上组成不见边际的长龙。
车流中无数人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地往里走着。
距离法兰西东部边境最近的，是瑞士的日内瓦。
它是瑞士的第二大城市，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这座城市被人类视为和平的象征。
曾经在这里签署的《日内瓦公约》，至今仍然是构筑国际人道主义的核心要素。
这里还有大名鼎鼎的瑞士银行，与无数人们耳熟能详的顶级钟表工坊。
不过，在前几天人类构筑联盟的时候，银行里的所有物资都被各个大国掏空瓜分了。
想要从瑞士逃往法兰西的人类黎明联盟前线获得庇护，面前这几条道路就是必经之路。
两个小时前，这里的车流拥堵了五公里，而现在，基地外排队的人流都长达12公里。
幸运者走进了面前这座人类临时构筑的前沿基地。
不过他们并没有如愿得到他们想要的安全。
只有孩子和老人才能继续往里走，每个青年和中年的手里都被塞了一把枪，三个弹夹，然后被押着回到前线。
江万里双手撑着天台的边缘，静静地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嘿，江！”有人用不太熟练，但发音还算标准的中文喊了他一声。
江万里回头，看见了莱茵·哈滕，这个穿着藏青色大衣的男人叼着一根烟。
“黎歌呢？还没回来么？”他站到江万里的身边，“其实你应该亲自去接应他。”
“他向来有自己的想法。”江万里摇头，“他没呼叫我，就代表他不需要。”
“可是我很需要他，他的纪元重启能挡住孽族的第一波冲击。”莱茵·哈腾吐出一口烟圈，“我可不想直面孽族的千里奔袭。”
“日内瓦市中心地下管道埋设的定时核弹挡不住第一波冲击么？”江万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茫茫黑夜，“那帮瑞士难民还挺神通广大的，连这种东西都搞得到。”
莱茵·哈腾的脸色一僵。
他悄悄派人扮演成瑞士难民，将定时核弹放在了市中心的地下——按理来说，他们本不能拥有核弹头。
莱茵·哈腾是个狠人，他知道现在还有人在通过日内瓦撤离，那里至少还有两千多名士兵在固守他们的家园。
他知道没人会同意这个计划，于是自己悄悄做了。
“也许是……法兰西卖给他们的吧。”江万里面无表情，“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莱茵·哈腾听懂了——江万里不打算在世界面前戳穿他。
换句话说，这位大夏东南虎贲军指挥官居然不反对他的计划。
“咳咳咳。”莱茵·哈腾轻轻碰了碰江万里的手肘，递过来一个油光锃亮的胡桃木盒子。
“这是什么？”江万里说着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整整七块精巧华贵的手表。
“有人从那里带出来的，百达翡丽博物馆在那里，那是全世界最昂贵，最具贵族气息的钟表品牌之一。”莱茵·哈滕叼着烟，“那些古老的钟表会送到巴黎的地库封存，但这些全新的，手工打制的好表，我都截留下来了。”
“截留了多少？”江万里瞟了莱茵·哈滕一眼。
“一百多块吧。”莱茵指了指江万里手中的盒子，“这里是比较贵的七块，给你们大夏六圣还有黎歌，算是一个小小的伴手礼。”
“听说瑞士匠人把精心打制的钟表看得比命还重要，他们没找你拼命？”江万里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份礼物，长城守望不允许收大夏老百姓的礼物，但是外国人送的，能收。
只要不帮他们办事就行。
“比命还重要？”莱茵乐了，“为了不被押上前线，他们上缴了所有的藏品。”
江万里对钟表匠人的滤镜碎了一地。
“在你们的印象里，瑞士腕表是不是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拿着放大镜，日以继夜地调试几个月甚至一两年才能打磨出来一块珍品？”莱茵忽然问。
他说着嗤笑了一声：“那都是这些手工作坊为了抬高售价说的故事而已，事实是他们每天酒店上班喝杯咖啡聊会儿天，下午才开始真正制作，等太阳快落山了，就泡杯红茶等着下班。”
“用手工的方式，批量制造模板相同的工业产品，那不叫艺术，最多叫技术。”莱茵似乎对这些高端人士推崇不已的腕表艺术不屑一顾，“这些所谓的钟表大师，连一个能在颠簸撞击后依旧保持精准的机械计时器都做不出来，这样工匠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莱茵看向东北方向，那是他的家乡：“我对德意志的工匠只有一个要求——一旦进入战争状态，他们必须生产出最稳定，最耐用的机械！”
莱茵的思维方式很恐怖，但江万里很喜欢。
这种人才是人类种族战争中最需要的指挥官——实用，高效，往往还伴随着毒辣。
“所以你收了腕表，让那些工匠去巴黎了？”江万里问。
“我收了礼物，必须成全他们好好保护他们的心血结晶。”莱茵面无表情，“所以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把铁锹，去工事里挖战壕。”
他说着看了江万里一眼，他觉得自己这不近人情的决定，会给江万里带去一点内心的震撼，让他感受到德意志的铁血。
“这份工作，太轻松了，至少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江万里开口，“我儿子在金陵挖地下城，每个星期才能晒一次太阳。”
“？？？”莱茵愣住，堂堂圣者的儿子挖土？你们大夏的圣者这么不值钱？
“很奇怪么？黎歌他亲爹都在地下城修车。”江万里拍了拍莱茵的肩膀，“战时只有同甘共苦，战士们才能感受到公平，公平，才有战斗力！”
莱茵不说话，他开始理解大夏这些时日为何百战百胜了。
江万里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精工机械手表，这块戴了三十多年的国产机械表，走时依然精准。
“他们快到了。”他低头说了一句。
“嗯？”莱茵抬头。
江万里拿起面前的对讲机，在森森夜风中傲然而立：“全体都有！喝水！吃饭！最后一遍检查枪械！所有炮弹上膛！检查所有导弹发射装置！”
人们茫然抬头看着他。
只见江万里压低声音：“敌军第一波进攻还有十分钟到达。”
“哗”整条战线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
江万里什么话都没说，任凭他们在恐惧中兵荒马乱。
他知道，这些战士需要三分钟时间慢慢冷静下来。
他在指挥所顶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东方的天穹出现一点幽绿色的光芒。
那是石像鬼的专属天行神衍——鬼头镰，一种可以跨越十几公里切碎钢铁的能量波！
那碧绿幽暗，长达十几米，呈现镰刀形状的能量波，短短几秒就到了阵地之前。
速度快到人类的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莱茵深吸一口气，刚要凝聚天行神衍去阻挡。
只见江万里稍稍抬头，目光看向鬼头镰的方向。
那一瞬间，鬼头镰附近的空气剧烈震荡，连空间都在发出咯咯声响。
“噗”一声轻响，鬼头镰当场碎成漫天幽绿色的光点。
圣者一目，杀生无形！
人们刚要欢呼，忽然，东方的天空亮起无数碧绿光点。
就像是星空骤起，银河倒悬。
不知道多少石像鬼出现在天穹之上！
几千？
几万？
还是……十几万？
修道院哪来那么多石像鬼？！
还有，地平线上出现的，星星点点的红色，那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