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不难猜到，我主要从事和网络相关的事情。当年的我自负有点小技术，瞒着家里偷偷拿我姐的车做实验。我本想升级一下她的自动驾驶系统，可没想到竟然酿成大祸！”
“你什么意思？”李雅然的脑子有点懵。
许彦的声音里满是愧疚：“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不过事实的确如此。如果不是我擅自修改了系统，当时她的刹车就不会突然失灵。”
“所以，这么多年来，其实我对你始终心怀愧意，因此才一再帮助你。我已经让你受到了一次伤害，不能再让这样的伤害扩大......”
此时的李雅然，已经完全听不进去许彦在说些什么。
她只觉得无比讽刺，自己的人生着实可笑。
原以为那次事故尚能算作天灾，可没想到竟是人祸酿成的！
“当初我并未完成系统调试，我以为姐姐不会开那辆车，毕竟平时她根本就不会想起她还有那辆车。可那天不知为什么，她......”许彦仍旧尝试向李雅然解释，可李雅然并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
“许彦，我不管你现在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来帮我，也不在乎你们家当初为何隐瞒下真相。总而言之，现在我不相信你，我也不想见到你！请你不要再在我耳边出声，请你彻底滚出我的世界！”
李雅然从未有像如今这一刻，这般厌恶许彦，也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厌恶这个世界。
他们为了保护许彦，竟然对自己隐瞒了如此重要的真相，害自己这么多年都只能将那次事故归咎为意外。
“我知道你非常气愤，可还是请你稍微冷静一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许彦诚恳地说道，他的确掌握了一条非常非常重要的证据，重要到足以颠覆李雅然的世界观，因此他必须得让李雅然知晓。
可此时的李雅然，再也听不进一个字。
从被告知十一年的怨恨都放错了对象的那一刻起，李雅然就决定将许彦彻底驱逐。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即便知晓结局都相同，可却非常在意那所谓的真相。毕竟整整十一年，自己竟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李雅然认定自己及家人都遭到了严重的欺瞒，因此无论现在的许彦如何解释，她都不愿再相信半个字。
既然他能够通过网络将信号传入自己的大脑，那自己应该拥有同样的能力拒绝接收这样的信号。
尽管满心愤怒，可愤怒令她得以恢复思考的能力。
她集中注意力，全力感受着大脑连接着的另一个世界。
尽管那是一种陌生的体验，尽管之前进行这一切，基本都是处于沉睡的状态中，可这一次李雅然无比坚信，她一定能够办到。
似乎明白李雅然正在进行的举动，许彦瞬间败下阵来，“你别这样！我消失，我不来打扰你。好不容易将你从虚拟世界中唤醒，你千万别再自己进来！”许彦的声音中透露着无与伦比的紧张。
“我走了，但是请你务必你的我说得一切！千万要避免登录那款游戏，毕竟那就是最初的入口。你切记要小心范诗扬！”
接收到这句话之后，李雅然的确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开了自己。
尽管那种感觉非常微弱，并且难以形容，可她确实感受到了。
那绝对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李雅然的耳边再次恢复了岑寂。
也不能说就是绝对的安静。
毕竟连接着仪器的机器时不时会发出一声清脆的“滴答”，并且现在的李雅然，总觉得自己能够听见电流的声音。
李雅然记起许彦的警告，现在她绝不能擅自断开联系，因此她只能老实地躺在仪器上，等待范诗扬的出现。
好在没过几分钟，范诗扬便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
在确定李雅然安然无恙之后，他在系统上操作了一番，断开了李雅然的脑机接口。
然后他扶着李雅然慢慢地从仪器上坐起，“刚起来可能会有短暂的晕眩，你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正常现象。晚上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起来准能恢复。”
范诗扬说到这里，开始偷偷地观察李雅然的反应，随后他试探性地问道：“雅然，你有没有经历什么异常？这一次你比预先设定得醒来要早些。”
“什么异常？”李雅然睁大双眼，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既惊讶又无知。
“没有异常就好。”范诗扬若有所思地四处环顾着。
李雅然却追问道：“就是，你这么说我也觉得非常奇怪呢，我怎么会突然醒过来？你不知道，我刚睁眼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懵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我原本正在海滩上纵情享受阳光的，可没想到竟突然身处实验室中。就在那一刻，我甚至认为，之前经历的梦境才是真实的，而这里其实是我的幻想。”李雅然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偷偷观察范诗扬的反应。
很遗憾，范诗扬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李雅然根本找不出他的破绽。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许彦编造的借口？范诗扬根本不可能对自己不利？
李雅然再次疑惑起来。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并不可能轻易拔除。它一定在等待恰当的时机抽苗扎根，让人绝不能将其从心中移去。
范诗扬小心地将李雅然从仪器上扶下来，然后平静地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系统突然出了点小问题，是我们设置的时候没有注意。”
“噢。”听到这个答案，李雅然突然有些失望。
她知道许彦给范诗扬植入病毒的事情，可范诗扬并未如实告知。
或许，他只是害怕自己担心罢了。李雅然不由自主地替范诗扬找寻借口。
毕竟自他们重逢后，已经相处了整整两年时间，在这两年当中，范诗扬可以算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李雅然。
而李雅然也从一开始的尤为排斥，到现在的逐渐接受。
在这两年当中，范诗扬努力了解着有关李雅然的一切，无论是兴趣爱好，还是儿时记忆。
只要范诗扬有时间，他总会带李雅然到城市周边去游玩。有时候是天文馆，有时候则是博物馆。他们甚至还一起去过一次迪士尼乐园。
哪怕他们之间从未言明，可李雅然已经在心里默默认定了范诗扬。
在李雅然的心目中，范诗扬一如当年那个自信聪颖的少年，会用意想不到的方式，带她通往她难以企及的世界。
李雅然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范诗扬。
她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毫无秘密，并且毫无保留。
可没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他还是选择隐瞒自己。
李雅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掩饰眼中对范诗扬的失望，因此，她微微闭眼，假装自己因为实验而感到些许晕眩。
范诗扬自然不疑有他，只当李雅然是实验后遗症，并且带有轻微的低血糖反应。
“你看，人类的躯体就是如此脆弱。大脑一旦开始疯狂耗能，身体就吃不消了。这也是为什么即使糖类会是机体衰老，可依然备受欢迎的原因。”范诗扬说着竟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糖来递给了李雅然。
李雅然顺手接过糖果，却并未立即将其吃下，而是盯着那亮晶晶的糖纸开始发呆。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满是疑问。
眼前这个对自己体贴入微的男人，难道真的不值得相信吗？
即使他能将自己上传到网络中去，他又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自己对他而言究竟算什么？救命恩人，还是实验对象？
范诗扬哪里知道李雅然此刻内心的波涛，他只当李雅然害怕长胖。
因此他笑意盈盈地从李雅然手里拿过糖果，又轻轻拨开糖纸将糖塞入李雅然的口中，“女孩子偶尔吃点糖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心情会变得愉悦呀！”
李雅然微微抬头看向范诗扬的眼睛，他的眼眸幽黑并且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