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咖啡厅。
戴着口罩帽子的中年男人推开咖啡厅的门，率先环视周围一圈。
咖啡厅正值下午，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一位女性店员正在擦拭桌面，靠近门窗的位置上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位客人。
而印象中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永仓雄感觉有些奇怪，原本急匆匆的脚步微微停顿了几分，开始犹豫起来。
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别是某些人的试探吧？
想到这里，永仓雄的脸上浮现出懊悔的神情。
糟了，他不应该这么快就被骗过来……
“永仓先生，这边请。”
一道清冽的男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永仓雄愣了下，闻声看去，却只看了一位长相俊美的白发青年。
“你是……”
白川湫微微一笑，对他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我就是小黑，也是这家店的店长，请这边坐吧。”
永仓雄迟疑地望着他。
“咳咳——”白川湫看到他脸上的狐疑，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原本有些温润清冷的声音，变得更有活力和朝气，“永仓先生，现在呢？”
永仓雄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睁大了眼睛。
“竟然——真的是你！”
这个声音和语调，绝对是本人！
“小黑？上次是你的伪装，还是这次是……”
“既然都让永仓先生来这里了，我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了吧？”白川湫摊手。
永仓雄了然：“原来如此。”
于是他也不再犹豫，抬腿跟着白川湫走向咖啡厅偏僻的角落。
待两人坐下，白川湫招榎本梓过来，给永仓雄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主动进入正题：“我想，我的意思之前在电话里讲的很清楚了吧？”
永仓雄犹豫了下，然后问道：“既然你当时也在车上，为什么你没出事，中牧却……”
白川湫的脸上挂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他定定地看着永仓雄，并没有马上回答永仓雄的问题，反而问道：“你觉得中牧俊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永仓雄愣住了。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永仓雄摇头：“这当然不……”
他托着腮，仔细思索这个问题。
“中牧他……是一个非常优秀，非常正直的新闻记者，洞察力惊人，总是充满激情，只要是被他盯上的新闻，就没有不被挖掘出来的。”
永仓雄回忆起往事，脸上都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那是他们最纯粹的时候，一起工作，一起挖掘新闻，仍旧怀揣着天真的梦想，希望用自己的镜头还有笔，替这个社会做出一些贡献。
然而很快，他们就处处碰壁，麻烦不断，甚至经常遇到危险。
这个时候永仓雄才知道，梦想，是进入社会后第一个应该抛弃的东西。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白川湫若有所思。
永仓雄回过神，面带探究：“你问这个问题，是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单纯感慨一下，有时候人死的早，也是对自己身后名的一种保全啊。”
一旦死了，人只会无限美化他的过去，从而忽略他生前的劣迹。
“你什么意思？”
永仓雄猛地起身，面色不虞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微微抬眼，金色的眼眸里带着冰冷的讥讽，即使他现在处于下位，也仍旧带着高位者的居高临下和不屑一顾。
对上那样一双眼睛，永仓雄又莫名感觉自己底气不足。
“你，你们好，咖啡好了。”
榎本梓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将做好的咖啡放置在桌面上，随后面带询问地看向白川湫。
这是什么情况？
白川湫摆摆手，示意榎本梓离开，不用管这边的事情。
榎本梓有些犹豫地退后一步，看一眼面色难看的永仓雄，还是选择相信店长，转身离开。
“坐下吧。”白川湫举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慢条斯理地说，“来都来了，尝尝我们家的手艺。”
永仓雄愤愤不平地坐下，狠狠灌一口咖啡，摸一把嘴，恶声恶气地说道：“味道一般，一看就是劣质的咖啡豆。”
白川湫看着他，有些无辜地耸肩眨眼：“你这杯，是速溶。”
他才舍不得拿好的咖啡豆招待这个家伙呢。
永仓雄：“……”
永仓雄气笑了。
“那你说说，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永仓雄的声音仍旧带着愤怒：“你不说清楚，就要给中牧道歉！”
“好啊。”
白川湫咚地一声放下咖啡杯，目光仿佛一道利剑，直接刺向永仓雄。
“其实他不是疲劳驾驶车祸而亡，而是在逃亡的路上，被一伙人灭口了。”
永仓雄蹙眉。
不过关于这点，他也早就猜到了。
“那你呢？”他狐疑地看着白川湫，“你不是说，那晚你和他在一起？”
白川湫笑了：“当然，说不定我还要感谢他呢，如果不是发生了车祸，他弃车而逃，将我留在了现场，说不定那些家伙早就将我一起灭口了呢。”
永仓雄的拳头猛然握紧，直勾勾地盯着白川湫：“你，什么意思？”
“先看看这个新闻吧。”
白川湫将一张明显有了些年头的报纸丢在永仓雄的面前。
永仓雄抱着怀疑拿起报纸。
“最左下角。”
永仓雄顺着白川湫的指引目光向下移去，然后看到了那个标题——
【百虹大桥意外塌陷，罪魁祸首竟然是他？】
永仓雄面色凝重。
这只是一则非常不起眼的新闻，主要提了一下百虹大桥的基本信息，然后讲述这次大桥意外发生塌陷，而原因竟是有一名警校学员醉酒驾车，一不小心撞塌了桥墩。
新闻的版块很小，完全没有过多描述这个事故，基本上只是一笔带过，然后提醒各位司机出行改道，不要再走百虹大桥，那边将会进行一段时间的修缮。
看完整个新闻，本就是新闻人的永仓雄敏锐地抓住了几个要点。
首先，据他所知，百虹大桥是林鹿建设修建的，并且从时间推算，大桥竣工不到两年。
可这个新闻只是轻描淡写地讲述了桥塌的事实，却故意削弱了大桥塌陷这件事背后的更深层问题，然后将矛盾转移到了这个撞塌大桥的警校学员身上。
这都是非常熟悉的转移舆论焦点的方式，基本每个资本都会有这样一套完整的舆论规划，以免给自己的集团或者公司带来负面影响。
而面前这个青年，将这份新闻交给他看，肯定不是为了分析这篇新闻故意引导的舆论走向，而是——
永仓雄抬头：“这个警校学员就是你？”
白川湫耸肩：“如你所见，因为这件事，我被警校除名，现在只能当个咖啡厅的小老板。”
永仓雄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复杂。
一个前途无量的警校学员，却因为一场车祸彻底改变了命运。
谁能够不说一句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