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池塘里蛙声一声。
李俊业手拿蒲扇,逍遥的躺在庭院里的躺椅上纳凉。
毕同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站在对面,他是趁着月色掩护,悄悄地从四海商会的后门溜进来的,外面没有人知道他得行踪。
“说吧!你到底要见我干什么?”李俊业明知故问,这让毕同尴尬不已。
虽知他明知故问的羞辱自己,毕同还是卑微地说道:“良禽择良木而栖,我今天特意是来投奔李总兵,甘效犬马之劳的。”
“你?”李俊业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当初你一直和我作对,暗中使了多少小性子,不要以为当初将朝廷消息泄露出去,怂恿灶户闹事的人,我不知道是谁!”
毕同心中一咯噔,他原来什么都知道了。
“毕运同,明人不用重说,响鼓不用重锤,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李俊业突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毕同双腿一软,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喊:“卑职知道错了,李总兵开恩啊!”
一双眸子,却趁着低头的时候,再滴溜溜的转,他是个人精,李俊业竟然早已知道当初就是自己泄露的消息给盐商了,却一直没有动手,反而在这里和自己掰扯这件事,证明李俊业并没有打算将此事作文章。
到了这里,他终于明白,那日为什么自己仅仅是因为多句嘴,就被李俊业指使亲兵打成猪头了,他深深的怀疑,那日被打的时候,李俊业已经知道了。
他虽没打算做文章,但自己要把戏演足,毕同跪在地上,言辞恳切,涕泗横流,脑袋如鸡啄米一般,在地上拼命磕头。
“起来吧!”李俊业知道他也是在演戏,心中顿觉厌恶。
“你给我说说,你对于我而言会有什么用,我这里从不养闲人。”
毕同心中一喜,知道有戏,忙磕了一个收尾的大响头后,从地上爬了起来,道:“吾乃两淮盐运同知,任职于两淮已历二十多年,两淮故事,官场、商场无不知晓,不管摊子扑得多大,但活终究还是要人来干。”
毕同心知肚明,他在李俊业面前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干脆将话说得更直接一些,“活终究要人来干”,正是因为如此 ,毕同才会不如低声下气,卑贱的登门。
李俊业淡淡一笑,顿觉有些渴了,伸出去拿旁边的杯子,杯子到手,竟然忘了是空的,毕同见之,忙飞一般的上前,拿起桌上茶壶,毕恭毕敬的给李俊业手上的茶杯斟满。
“算你聪明,知道现在就开始和陈伯岩划开界限。”喝完了茶,李俊业顿觉舒服不少,瞥了毕同一眼,放下了茶杯。
毕同心中一喜,知道他答应了,手中茶壶我得更紧了,旋即后知后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惊,呆若木鸡,手中茶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咳咳”李俊业轻咳两声。
毕同旋即在大骇之中回过神来,面上依旧满是惊恐之色。
“你先回去的,不过我素不喜欢首鼠两端之徒,若想改投于我门下,现在就要和陈伯岩他们划清界限,明日就到我发放盐引的班房来当值。”
毕同惊魂未定的点了点头。
毕同离去之后,一直站在李俊业旁边的周峻不解地问道:“总兵,难道你真的要收了这个见风使舵之徒吗?根据我们的调查理解,这家伙不仅仅是见风使舵,也是贪墨之官,坏事从来没少干,他若于我公事,我羞于与他为伍。”
李俊业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周峻,冷若冰霜,一副严肃的模样,笑了笑,“我跟你们说过无数次了,这世界并非是非黑即白,目前我们弱小,正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
“毕同乃是盐运同知,官次仅在两淮盐运使之后,乃是两淮盐运司举足轻重的人物,我们毕竟都是外来人,初到南直隶,难免两眼一抹黑,有他得帮助,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并且也会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李俊业甚至还灵机一动,想到陈伯岩走了之后 ,举荐毕同担任两淮盐运使,但是朝廷绝对不会答应,两淮盐运司,乃是是朝廷赋税仰仗之地,差不多快供应了大明近半的食盐,本来南直隶给了他当军饷,如果再将他的人塞进盐运使的位置,这无疑是触碰了朝廷的逆鳞。
想都不要有这种想法,何况崇祯喜欢猜疑,自己举荐都是一个大罪过,都会成为他得一个黑历史,目前他还要在朝廷面前当顺臣,这位置碰都不能碰,并且决不可有任何的想法流露出来,不可让 崇祯现在就开始猜疑自己。
“可是他是一个大贪官,是一个卑鄙小人!”周峻词穷,倔强的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
李俊业轻摇手中蒲扇,慢悠悠地说道:“那是以前,如果之后让我发现他在我手下贪,我一定会亲自斩下他得狗头。”
“放心吧!我有分寸,干净活要人干,脏活也要人干,日后的脏活不派给他,难道要我派给你吗?”
李俊业看向周峻,周峻往后退了退,不停的摇头,李俊业笑了笑。
翌日毕同果然如约,来到了大槐树下的班房当值,偌大的盐政司,也只有这一间小小的班房是登莱镇的了,班房虽小,但挤满了人和座椅,各种文书档案账目,其中不仅有登莱镇派驻的人,还有盐政司派来监督的官员。
商人们进了班房,缴纳税款,登记在册之后,就会从班房领取盐引,手续非常简洁,堪称一条龙服务,商人也无须像之前一般,不仅手续繁琐,还有一道道的各方打点之后,才能拿到本该属于他们的盐引。
这种清正而又手续简单的服务,自然引来商人无限的好感和夸赞。
只不过他们缴纳的赋税,登莱镇至今一分也进不了口袋,仅仅是打个照面,每日收衙之前,会和盐政司派驻的官员一起清点账目,这些白银会被盐政司悉数带走,只有交完了盐政司核定的六十多万两之后,剩下的才是登莱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