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同恶狠狠道:“李俊业何止是公然打鹾使的脸,文尊武卑由来已久,他打的也是所有文官的脸,鹾使三品大员,位高权重,何不现在上书弹劾李俊业,朝中同僚知晓鹾使处境遭遇,必然兔死狐悲,群起攻之。”
明朝尚书为二品,文官品阶基本就到头了,剩下的正从一品,分别是三公,三孤,主要是用来死后追授的,能活着获取的寥寥无几。
文官正三品,在大明已经是很大的官了,毕同说他位高权重一点不假。
毕同的计策就很毒辣了,直接这件事上升到武将对文官的反扑,要知道大明开国武官地位在文官之上,土木堡之后文官才开始垄断权力,夺取兵权,武官的品阶成了 摆设。
文官得权不正,防范武官重新夺回权力,一直是他们的逆鳞,如果将这事上升到文武对比,到手的权利文官怎么会拱手而出,毕会群起而攻之,李俊业自然成了文官之敌。
陈鹾使 点了点头,这计策他非常认同,甚至比自己想的还好。
毕同有点开心,又轻声地问道:“李俊业明日要来接受南直隶所有盐引,难道我们就这样拱手相让?”
陈鹾使知道她肯定是有话要说,老奸巨猾的他故作不知,只是叹气而道:“他是领皇命而来,不交给他,难道你还想抗命不成?”
毕同捂着脸笑了笑,一笑,扯到面部肌肉脸就疼,那滑稽模样差点让陈鹾使笑出声来,他摸了一下刚才依旧疼的脸,忍着痛说道:“他的盐法新政,一样是交税的,南直隶税由他全额承担,而两淮盐税职责正在鹾使手上,鹾使可让他先交齐南直隶之税,然后再移交他南直隶盐引。”
“妙啊!”陈鹾使眼睛一亮,这口气不能就这样吞了,虽然移交是肯定,但怎么也要先恶心他一次。
陈鹾使送走了毕同之后,将自己关到书房,亲自写起了弹劾李俊业的奏章,写完一份之后,觉得言辞不甚恳切旋即撕掉,如此撕了几份之后,才得到一份稍微满意地交给了一个亲信。
与火烧火燎的盐市不同,钱家一片安宁,典雅的江南园林之内,一个优雅的长亭中,钱家主正和自己的儿女们说着话。
凉亭不大,却是坐满了人,钱子青一生中生育了好几个儿女,不幸的是前面不是早夭就是早逝,虽然家大业大,以至于人丁悉数。
膝下只剩下钱喻和钱宝芸两个嫡子女,另有一个不大的庶子,还有长房的一个遗腹子。
看着偌大的家业,只有这寥寥数人,钱家主每次想到此,无不伤感,一子一女无不视为掌上明珠。
一家人正在说着话,忽然管家急匆匆地来跑来,附耳悄声地钱家主道:“老爷,李俊业刚派人发来请帖,李俊业设宴,邀请老爷到清风楼一叙。”
“那李俊业,还请了其他人么?”
钱家主先是一愣,旋即由衷的开怀笑了起来,李俊业竟然主动对他示好,证明李俊业手中根本无招,他如何不开心,故而也没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了,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地问道。
管家应声道:“回老爷的话,小的向那送帖人打听过了,其他几家扬州大盐商也全部都请了。”
钱家主大喜过望,“你赶紧通知其他各几家,先到我家来,我们商议之后,再一起去赴宴。”
“爹爹!那李总兵人人传世,都说是我们大明的大英雄,街头巷尾的传言,我也听说过不少,爹爹还是不要与他作对为好,免得惹火上身。”
一旁的钱宝芸听这话,便知道肯定是又有密谋,心疼地劝道。
钱家主和蔼地说道,“爹爹商量的都是正事,女孩子家家的莫要管这些闲事。”钱家主又看了一眼亭亭玉立,面靥如花的女儿,笑着道:“你若是日后再这样多管闲事,爹这次可就要真的把你嫁出去了。”
“哼!”钱宝芸佯怒,钱家主头也不回的离去,钱喻紧跟其后。
清风楼乃是扬州的一个大酒楼,虽然谈不上如何富丽堂皇,但就在瘦西湖畔,古色古香的三层高楼,瘦西湖美景一一入楼。
扬州因盐而兴,又处于运河和长江的交汇处,明末扬州无比繁华,瘦西湖名声一度盖过杭州西湖,扬州不仅有瘦西湖,还有名声在外的扬州瘦马。
李俊业端坐在三楼一间雅间内,望着窗外碧波荡漾的瘦西湖,西湖游人如织,初夏时节荷叶已经露出尖尖小角,惹着蜻蜓徜徉于间。
夕阳西下,万千晚霞倾斜湖中,晚风吹荡,一湖湖水就像活了一般。
“这些不知死活的老东西还没来吗?”李俊业看着瘦西湖的余晖,一轮红日摇摇欲坠,半身已入远处的山峰。
夏炳荣心中一咯噔,知道相约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楼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一人,他不免暗自担忧了起来:这些人不会全部放了 他们鸽子吧。
他小声地安抚道:“总兵不要过于焦虑,估计他们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稍许,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李俊业也听到了他话里的意思,默然地点了点头,“这是这些贪得无厌狗贼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那么整个南直隶之盐就于他们彻底无缘了。”
“表面上他们失去的只是盐这一门生意,我还会让他们其他的生意全部做不成。”
夏炳荣噎了一下,劝道:“总兵不必过于忧虑,南直隶之盐乃是他们的根本,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失去。”
“李总兵,初会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钱家主和周家主领着其他的几个盐商,推门而入。
他朝李俊业恭敬的拱手礼拜,虽然动作做得很到位,但眼神中的轻视是掩藏不住。
李俊业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些人犹如井底之蛙,盲目托大。
“各位坐!”李俊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之后,来到临窗的座位前,几大盐商,跟着李俊业的身影来到桌前,站立不动。
各有心思,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