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看出了众人不解的神色,解释道:“李总兵做事像是考虑周全,自然有他得深谋远虑,大伙按他意思来办就行。”
其实王良话只说了一半,那是按照李俊业的计划,收复了大湾之后,他还要和红毛番和谈。
毕竟现在辽东才是大明的心腹大患,红毛番是现在的海上霸主,现在自己的水师势力孱弱,没必要四面树敌,多线开战。
并且红毛番在南洋势力最大,且在通往西方各处都有殖民地,如果和红毛番一直交恶,不仅会影响自己通往西方和南洋的商路航线安全,还会在南方牵制自己大量的兵力,让兵力本来就不多的登莱镇无疑是雪上加霜。
至于红毛番,其实现在也不好过,现在正在和佛郎机西国打独立战争,并不能从本土调来多少兵力支援,南洋看起来势力很大,但是南洋也很大,这么小的本土,占据这么大的南洋地盘,跟大饼上撒几点芝麻没什么区别,各地还要分兵驻守,能调动支援大湾的兵力并不会很多。
最重要的一点,红毛番需要与大明贸易,大明的瓷器,丝绸,茶叶等,在西方基本等于硬通货,如果战争旷日持久,红毛番必然不能与大明贸易,本占据优势的市场份额会被佛郎机人瓜分殆尽。
面对大明这个庞大巨人,红毛番的船舰利炮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所以只要吃相不是那么难看,红毛番肯定会议和。
善待那些俘虏正是为以后得议和做准备。
伪总督保罗在城内,亲自目睹海陆的大败,吓得赶紧派人堵住了所有城门,做好了死守的准备。
大湾的汉人和各族人民,闻知王师到此,以后再也不受这些异域的强盗欺负剥削,感动地热泪盈眶,纷纷将家里无数不多的粮食瓜果送来犒军。
王良则恪守登莱军纪,对于这些东西一概不收,只有按照市价付钱之后,他们才会收下,如此严明的军纪,优良的作风,大湾各族人民无不赞颂。
明军全部登陆之后,并不急于攻城,而是首先将热城围得个水泄不通,然后再台江内海沿岸开始修筑营寨。
等营寨修筑完之后,又开始围着热兰遮城开挖内外两层深深的壕沟,以此壕沟为依托,将热城完全困死在里面。
……
日落时分,英国公张之极向往常一样忙完了公务回到家中,张世泽已经在书房内等待多时。
“父亲!”
张之极抬头看去,只见张世泽毕恭毕敬的站在书桌前。
“我儿久不见你找我,今日究竟何事?”
张世泽尴尬的笑了笑,“今日来找父亲,正是因为孩儿遇到了不能做主之事?”
“哦”
张之极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父亲请坐。”
张世泽随手将张之极扶到椅子旁,张之极悬着心半坐了下来。
“父亲,孩儿之前就已经早已布局,和登莱总兵李俊业有一些私交,孩儿本以为李俊业奇货可居,算是押对了一次宝。”
说到这里,张世泽不免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谁料今日,李俊业竟给孩儿出了道难题。”
“如何的难题?”张之极目光一凛,整个人提了一口气上来,死死的盯着张世泽的嘴巴。
张世泽只好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张之极到此才知道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那李俊业为何偏要和吴三桂对着干?”
这是张之极本能的第一反应。
张世泽叹了一口气道:“依孩儿看,李俊业也并非是什么睚眦必报的小人,在巨鹿两人虽然各为其主,但并没有结下仇怨,当初京师文斗,李俊业也是赢了那一场,按理来说,他头到尾就没吃亏过,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揪着吴三桂不放。”
“孩儿也直接地问过他,他也是含糊其辞,按理来说他已经做到了总兵官,行事应该不会这么随心所欲。”
张之极眉毛蹙成了一朵花,他微微翕口,长吁了一口浊气。
看向张世泽道:“这李俊业并不简单,既然已经就球抛到了我们这里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接下,他要的是我英国公府明确的态度,至于他和吴三桂具体什么样的恩怨,这其实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了。”
张世泽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那父亲的意思?”
张之极轻捋长须看向张世泽道:“那你的意思如何?”
“孩儿正是不知如何决断,所以特意来请教父亲。”张世泽彻底摊牌了。
英国公张之极,并不急于接话,他而是深思的在房间踱步起来,稍后轻轻问道:“我儿,你认为吴三桂与李俊业相比,谁实力更胜一筹?”
张世泽接话道:“父亲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李俊业现在更胜一筹。”
“以后呢?”英国公张之极踱步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意味深长的回望儿子一眼。
张世泽肯定地回答道:“虽然吴三桂背景深厚,又有辽东军侯们支持,但李俊业犹如一颗破晓璀璨的星光,虽然毫无背景,如平地惊雷一般出场,但发展速度非常快。”
“万事开头难,开头都没难到他,遑论之后。”
“我儿,看人确是眼光毒辣,日后英国公府交到你手中,为父也放心。”张之极看着眼前的儿子,眼中带光,赞许的夸道。
张世泽,微微一躬身。
“我儿你再说说看,吴三桂和李俊业相比,谁对朝廷最有利,谁对朝廷最有忠心?”
英国公亦历八代,世受皇恩,世掌京营,早已完全和大明绑在一起,与国休戚。
张世泽接过话道:“辽东军候素来桀骜不驯,与朝廷离心离德,将为帅私,朝廷征发亦不如李俊业得利,虽然李俊业屁股下也不干净,背后也有他的小九九,但目前来看,对朝廷还是忠心,朝廷征发。作战亦不惜余力。”
张之极看着儿子,捋须大笑,“我儿既然已知道答案,为何还要请教于我。”
张世泽会意一笑,“如此大事,父亲尚在,孩儿不敢自专。”
张之极欣慰的走向自己的儿子,拍了拍他肩膀道:“我儿,自古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
张世泽肃身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