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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植春谷的夜,穹顶那些巨大的“灯笼菌”散发的恒光已黯淡至最低,仅在地面投下斑驳而模糊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岩柱和地堡的轮廓。

中央最大的带刺地堡入口,厚重的、用硬木和巨兽肋骨加固的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子辉(石水)和大猫的身影无声地滑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大黑紧随其后,这匹巨狼王似乎也收敛了所有声息。

“族长。”一个干涩嘶哑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木梭佝偻着腰,如同从地底钻出的老树根,脸上依旧蒙着防毒的厚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小眼睛。

他的身后,影影绰绰,是上百名脖颈缠绕厚布、沉默不语的胃城遗民。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无头身躯的头顶上方,同样数量的飞头静静悬浮着!

它们面色青白,双目紧闭,断裂的脖颈处延伸出几缕粘稠的暗红“细线”,与下方身躯相连,在死寂的夜空中微微飘动,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诡异浮萍。

每一颗飞头的口中,都叼着一根打磨精细、半尺长的青白骨制吹筒。

没有一句废话,子辉翻身跃上大黑宽阔的背脊,狼王厚实的肌肉提供了稳定的支撑。

他目光扫过木梭和他身后那支无声的、散发着阴冷死亡气息的飞头队,只是微微颔首。

“猫叔,看好族人的身躯,守好部落!木梭,我们走。”

木梭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如同虫鸣般的唿哨。上空悬浮的飞头们齐齐颤动了一下,随即如同得到指令的蜂群,无声无息地汇拢,飘飞在前引路。

它们的移动并非依靠翅膀,而是一种诡异的悬浮滑行,悄无声息,只有极细微的空气流动声。

子辉轻磕狼腹,大黑迈开沉稳而轻捷的步伐,如同最矫健的暗影,驮着子辉,紧跟着前方那片死亡的阴云。

木梭则带着那百余名无头身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在地面滑行跟随,他们的脚步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与腐殖土接触时只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这支组合奇诡无比的队伍,就这样沉默地融入了腐植春谷边缘更深的黑暗,向着阿花猎手营活动的腐潭方向疾行。

场景无比诡异!

头顶是上百颗口衔杀人利器的悬浮飞头,无声滑行;地面是一匹青灰色鳞甲巨狼,驮着一位眼神冰冷、肩染血痕的少年族长。

它们穿过寂静的裂谷,踏过湿滑的、布满孔洞的暗红岩石,风声在这里呜咽,如同无数亡魂的低语,更衬得这支队伍如同从冥界踏出的死亡信使。

大黑粗壮的爪蹄落在特殊的地面上,竟也收敛了声响,只有肌肉运动时鳞甲摩擦发出的极细微的“沙沙”声。

子辉端坐狼背,身形随着大黑的奔跑微微起伏,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两侧高耸的、如同凝固内脏般的岩壁阴影。

即使有飞头在前方高空侦察指引,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这腑中世界,每一步都可能踏足未知的凶险。

途中,他们甚至远远避开了几处弥漫着甜腥腐败气味的沼泽洼地,那里隐约有巨大笨重的黑影在浑浊的泥浆中翻滚,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嘟”声,那是连饿极的狼毫族都不愿轻易招惹的“沼犀”。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带路的飞头队伍速度微微放缓。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沼泽淤泥腐臭和新鲜血腥的气息。

隐约地,一阵阵压抑的兴奋嘶吼和沉重的拖拽声从一片被巨大瘤状肉壁环绕的洼地中传来。

子辉眼神微凝,拍了拍大黑脖颈。狼王会意,速度减缓,悄无声息地潜行到一块如同巨兽肝脏般凸起的暗红岩石后。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开阔的腐潭边缘,火光跳跃——并非篝火,而是几盏用沼犀油脂和发光苔藓混合点燃的简陋石灯,散发着昏黄而腥臭的光芒。

阿花的猎手营六百余人正在这里忙碌着。

他们几乎人人都成了泥人,身上、脸上糊满了黑绿色的恶臭淤泥,汗水冲出一道道沟壑,但每个人的眼神却都亮得吓人,充满了一种原始而暴烈的兴奋。

地上,已然躺着十几头如同小山般的庞然大物——正是那种皮糙肉厚、性情狂暴的“沼犀”!

这些巨兽皮肤如同覆盖着厚厚的、布满瘤节的青黑色岩石,粗糙无比,此刻却已被开膛破肚,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大地,浓烈的血腥味和内脏的腥气几乎令人作呕。

猎手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正用尽各种手段对付这些巨兽。

有人手持顶端绑着巨大燧石片的粗木长矛,冒着被踩扁的风险,疯狂地捅刺沼犀相对脆弱的眼睛、鼻孔和腹部;有人则甩出浸过水的、异常坚韧的藤索,试图绊倒这些庞然大物;更多的人,则是在巨兽被放倒后,一拥而上,用骨刀、石斧疯狂地切割着那厚韧无比的兽皮!

“嘿——哟!嘿——哟!”

粗犷的号子声响起,几十名壮汉正喊着号子,用削尖的硬木杠,费力地将一张刚刚从沼犀身上剥下、还滴淌着粘稠血液和脂肪的巨大兽皮抬起,重重扔进旁边一个早已挖好的、灌满了浑浊粘稠液体的大坑里。

那坑中液体散发着强烈的酸涩和怪异的草药味,是用来初步鞣制兽皮的“药池”。

另一边,一些手脚麻利的妇人和老匠人,正用磨尖的骨针和浸过油的兽筋,将一些较小的、或是处理好的皮块飞快地缝合在一起,试图拼凑出更大的皮囊。

空气中回荡着皮索拉扯的吱嘎声和骨针穿透皮膜的闷响。

整个场面混乱、血腥、野蛮,却又充满了一种热火朝天的、为生存而战的蓬勃力量。

“快!这边!这张皮子够厚实!多泡一会儿!”

“缝合处勒紧!对!用死结!要是漏水,老子扒了你的皮!”

阿花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坡上,吊着的胳膊似乎已无大碍,她单手叉腰,声音嘶哑却洪亮,

如同指挥一场大战的女战神,脸上溅满了泥点和血污,眼神却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全场,发出各种指令。

听到阿花集合的声音,这群刚刚经历了一场“狩猎”盛宴的猎手们,虽然疲惫,却都兴奋地嗷嗷叫起来,迅速向着她所在的位置靠拢。

他们看着彼此身上的血污和淤泥,非但不觉得狼狈,反而发出粗野的笑声,互相捶打着胸膛,展示着今日的“收获”。

就在这时,子辉骑着大黑,带着那片无声悬浮的死亡阴云(飞头队)和木梭等人,如同暗夜中浮现的鬼魅,悄然出现在了营地的边缘。

兴奋的喧嚣瞬间一滞。

所有猎手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笑闹,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突兀出现的队伍,尤其是看到族长亲至,以及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悬浮飞头时,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敬畏和惊疑。

阿花也是一愣,随即大步迎了上来,蜡黄的脸上带着疑惑:“族长?你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飞头’?”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无头身躯和空中的飞头,即使是她,也觉得这景象有些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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