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白天师笑着道，“刘道明标榜是毛道人的嫡传弟子，可连他的炼丹都没学过，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原先毛道人身边的几个弟子陆续都被逼走，杳无音讯。”
陈澈对找人向来有心得，“所以你们去各处道观查挂单的名册？”
“是呢，我和道微都快累死了。”靖白象征性地捶捶腰，“还好，道微机灵，打听出了几个。我们今儿就打算去和他们几个见面谈谈。”
“当年公主的事情，毛道人和李家的事情，毛道人和叶子川的事情，现在看来都是个谜团。”
陈澈道：“李木子，你跟着靖白天师查毛道人和公主这一条线索，我得跟着杨无敌的案子。隔几日我们碰头。”
三人都点头应下。陈澈看着靖白天师，想着父亲说的话，犹豫了半晌，最终没有说出口。
枢密院。
右相苏添如今兼任枢密院使。
收到昭明帝身边的耿公公传来的口谕，他心里转了半天，北辽战事舆图？
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与自己干系不大，但让孟复查枢密院？这不是下自己的脸子么？
陈敬之到底在这事里想干什么？
苏添想了很久，先去了一趟舆图房，如今管理这里事务的是枢密院编修闫轩。
“北辽战事的舆图？”闫轩恭恭敬敬行礼后回道：“前些日子陈参政也是查了这些。”
“嗯，这事儿我知道。他有没有透露他到底想查什么？在我这里说是说了半天，没一句实话。”
闫轩回道：“陈参政的长子陈侍郎正在查一桩旧案，是张道藩长子被杀案。”
“这事儿我知道，沸沸扬扬传了许久，这和北辽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听说张道藩长子怀疑北辽战事里用的舆图有问题，偷偷调查的时候被人杀了。”闫轩看苏相的脸色陡然间难看，立刻又说道，“他们都查了一遍，没发现有问题。陈参事离开的时候还说这事儿怎么这么奇怪，你们这里的舆图都是对的呢。”
“那怎么还查呢？”苏添嘀咕了一声，“你确定都没问题？”
“确定。我核对过三十年前北辽战事用的舆图，七份都在，每份都确认无误。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查什么？”
苏相摇摇头，“肯定有问题，不然陛下不会下这个口谕。不下手谕下口谕，说明这事儿不能留下记录，也就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查。”
“北辽战事是以大启胜利结束，战后大多为封赏，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苏相继续说道：“况且舆图有问题，肯定会导致战事失利。战事失利？等一等，杨无敌？”
“对对。苏相英明。”闫轩想起陈敬之的话语，“陈参事确实提到了杨将军，他说的太小声，其他没听清。”
“等一下，杨无敌手上那份舆图在枢密院吗？应该不在吧？他身死陈家谷，所有精兵战死，无一幸还，他的那份舆图肯定不会交回枢密院。”
“对，交回七份，独独缺了杨将军那份。”闫轩道：“这七份都没有问题。”
苏添已经完全明白了，“他们手上一定是拿到了杨无敌的那份，而那份舆图肯定有什么问题。”
“等一下，北辽一战是先帝亲领十万龙虎军。”苏添想到圣上的口谕，惊得一身冷汗，他在舆图房转了两圈，心里把事情翻来覆去地想着，就像捏泥人那样，砸扁了揉，揉好了再砸。
圣上准许孟复查先帝的功绩，定然是孟复的鼓动，孟复借着旧案撬动枢密院，但圣上一定知道孟复的用意。以往的话，圣上不会答应，但会给孟复其他的好处，可这次怎么就答应了呢？是其他的条件孟复不乐意，不可能，孟复也就装装样子，不敢真顶撞圣上。
闫轩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苏相，哪怕当年的舆图出了差池，相关经手人早已去世，也无法追究。”
话是这么说，怕就怕被人当做靶子，借机整顿枢密院。
等一下，被人整顿？苏添醒悟过来，被人整顿不如自己整顿，以退为进，才是上策。
“闫编修，你上次是不是打过报告，说你们舆图房好多物件年久失修一直无钱更换？”
“对，但童签书把我的文书驳回了.......”
“你全程跟着陈参事，一旦有问题及时向我汇报，另外，你拟一份建议书，把发现的问题，解决的方法，需要的支持都加上。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搭个东风。”
很快，陈敬之和陈澈、白岭、江随洲等人都抵达了枢密院。
闫轩带着他们几人到花厅，“这份舆图经手每一道的人？”
“这，舆图制作流程复杂，时间又那么久.......”
没等闫轩想好话语，陈澈就道：“舆图经手画匠、丹注、校书官名册先拿来。我们刑部查人拿手，不管死的活的都能找出来，用点力，还能找出死哪里，怎么死，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闫轩咽了咽口水，看来陈澈已经把舆图的流程摸清楚了，这话说的都没退路了。
“那陈大人稍等，我这就去找。”
“嗯，你把原件和七份誊抄件也都拿来，我要带走查看。”
“这，您拿走誊抄件可以，原件的话，整个大启朝也就这一份，干系重大......”
“放心，我拿我项上人头保重，丢不了。我借用十日即来归还。”
闫轩硬着头皮去库房调取文书。
苏添看着陈敬之拿来的孟复的亲笔信件，安排了闫轩去处理。自己则是和陈敬之说起话来。
陈敬之向来奸猾，苏添和孟复的事情，他是绝不插手的，不站边。
无论苏添怎么暗示，他都道圣上的意思。
苏添咬紧了后槽牙，“那圣上究竟什么个意思呢？当年北辽战事可是先帝亲领的龙虎军，这舆图有问题，先帝难道逃得出干系？”
至少是个失察吧？
圣上去查先帝的过失，这，这不合适吧？
陈敬之看着右相苏添稀疏的白发，“苏大人从元和五年开始兼任枢密院事，前头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前头的事情？不就是先帝暴亡，圣上匆匆赶回，登基后又与晋南郡王缠斗，权臣曹一然带着众武将临阵倒戈，才让圣上堪堪稳住了局势。
苏添长叹一气，“圣上心里还有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