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腊月初九，金兰从鹏城赶回来过年。
大包小包，两辆三轮车都装满，金明月和马冬梅搬了好几趟，何富英都跟着拎了几袋子。
搬完东西，刘大华和韩军回那边二进院去了。
金明月对母亲这种行为表达不满，“这都啥玩意儿，跟逃难似的，拿这么多东西？”
“瞎说啥，这都是好玩意，我还买个好东西在路上呢。”
金兰打开红蓝胶袋，从衣服里翻出一台录音机，拍了拍，“录音机。”
又打开另外一个袋子，“电热毯，老太太冬天冷了睡这个暖和。”
盖老太太摸了摸，“跟睡炕有啥区别？”
金兰捂着脑门，“忘了咱家有炕，那就马冬梅和明月用吧，她俩那屋是床。”
金明月手放在金兰脑门，“妈，这三进院有地龙火墙，咱家用不上电热毯。”
金兰坐那块生气，马冬梅和金明月对包里的衣服、皮鞋、外套更感兴趣，盖老太太看着两个小姑娘臭美，乐呵呵地。
对金明月的眉眼和腰身多看了几眼，笑得更开心。
晚上马林和罗敷下班的时候，金兰的情绪也没缓过来，大老远带着东西过来，家里人也没表现多高兴。
马林笑着说了句，“就你带去那些钱，利息都能买五六套全屋家电，努力干吧，过两年买车。”
“哥，自己也能买车吗？”
“爸爸，我要坐小汽车。”
“我也要坐，爸爸，我还要开小汽车。”
马林没记错的话，86年上海诞生第一台私家车。
1956年，华国长春一汽自主生产的解放牌卡车下线，后来生产的红旗、上海牌轿车大多用于领导和接待外宾专用车。bJ212既是华国第一代军事越野车，也曾经是县团级领导干部标配的公务用车。
私人基本没有能力购置汽车，有钱也不行。
限于生产能力不足，只能用外汇进口汽车，波兰的FSo华沙轿车、南斯拉夫的Zastava汽车、罗马尼亚的dacia轿车、匈牙利的Szilágyi汽车和苏联的GAZ轿车。
86年，车牌沪AZ0001象征着华国汽车历史的转折，首次允许私人拥有汽车。
83年中德合资第一辆桑塔纳下线，87年国内推出桑塔纳家用轿车，当时定价16万加经销商提价3-4万，差不多20万出头，是当时华国职工年工资的200倍。第一辆桑塔纳下线（网图） 第一辆夏利下线，价格是10万。
马林照顾两儿子吃菜，“现在有钱也买不到，买到也麻烦，要解释钱的事儿，再等几年，等咱家罗司长升官，我就专心做买卖。”
何富英脸色有点纠结，“好好的工作不要了？你都处长了，说不定比小罗升的更快。”
“我背后没人，只靠我自己容易被人卡脖子，但是我能给罗敷站台，你对自己无所求别人就不敢拿捏你，只要马爷一日是罗敷男人，其他人就得开绿灯。”
盖茉莉给何富英夹菜，“别问了，你不懂。马林不能给自己立功增加资历，却能把功劳转到罗敷身上，都是一家人，这好处谁用不是用。”
“老太太，您圣明，吃块扣肉。娘，当初我姥回家乡种地，也是把人情给到几个舅舅身上。有时候你不占位置，反而会有更大的回报。”
吃过饭，马林带着金兰去倒座房，详细问了这三个月去鹏城的感受和收获。
金兰食髓知味，几个月没见马林，就开始抠马林手心。
“聊正事，苗前军那个仓储计划怎么样了？”
“我考察市场，现在生产服装和日用品都不错，但是需要技术人员和专业的管理人员。”
马林对金兰此行的收获非常不满，毫不留情批评，“你们几个要学管理，变成专业管理人员，这点都做不到拿着我的钱进货去了？我出了几百万什么人才请不到？让你们去，就是让你们看到自己差距不足，不是让你瞎特么感慨的。”
“现在做企业比较简单，外面审批、渠道、采购和销路，把苗家、秦家、刘家的关系都用上。内部工厂管理以人为本，工资、奖金、吃住和福利都给到位，还怕招不到人？现在人也比较简单，能者上庸者下，给的多罚的严，要是敢拿我的钱做人情，那你就滚回来当保姆。”
金兰低着头绞手指，马林骂人太凶，她都不敢回嘴，现在身份像个受气小媳妇儿。
鼓足勇气抬头说：“我想做女性用品。”
“女性用品，这个思路很好，做什么？内衣？”
“卫生巾，我在鹏城买到过，真的好用。”
金兰跟男人讨论这个有点脸红，虽然跟马林有肌肤之亲，还是不好意思。
国内这块确实比较滞后，1896年强生推出第一款商用卫生巾，其他公司更新迭代，到70年代第一代小翅膀防侧漏的诞生，80年代高吸水性材料制成的卫生巾问世。
国内第一片卫生巾是1985年在闽省生产出来的，81年金兰有这个意识就很好。
马林拿出纸笔写下这个项目，罗列很多事项，技术需要大使馆或者驻外人员支持，生产线落后点也没关系，最好能弄全套的过来。
项目审批，建厂的选址、招工……一一列出来。
“这是其中一个项目，其他的项目也可以同时考察，这个模板适用大部分工厂，最重要的关系咱们有。这事儿，我这几天找找别的大院子弟，扔点肉打窝，会有人咬钩，很多你走不通的路子，他们出张脸就行。”
马林看着发呆的金兰，手晃了晃，“想啥呢？”
金兰眼睛里要滴水，感慨着：“你懂的真多。”
“照猫画虎罢了，再过几十年，就这些随便一个人都能总结出一大堆，现在也就是刚打开国门没多久，很多人还不懂私企和国企的区别，我们就是先试水的那批人。”
“肯定能行。”
“你比我还有信心呢，记住别太信外国人，他们守规矩，但是只遵守正规合同上的规矩，还会设置陷阱。别图便宜，也别信什么人说我有渠道，有他奶奶的渠道，有渠道他自己怎么不干？”
“都听你的。”
“不是，办企业可不是机关单位，什么叫都听我的，我又不在鹏城，有什么事找人，苗前军他们不好用，先给我打电话，遇到危险给顾政委打电话。”
马林抓着八面剑，野蛮资本第一笔钱，大概需要见点血。
金兰扶着马林的膝盖，蹲了下去。
马林看着窗外灯光，天真冷，冻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