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还知道来上班啊？”
年主任看着戴墨镜进来的马林吓一跳，笑骂了几句。
马林熟练拿起年主任桌上的烟，“年主任，我还在执行任务，外经办的工作暂时不能继续。”
“我听京城说了，具体处理意见还在商讨，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我们科缺人。”
“缺人？不是刚招进两个嘛。”
“我推荐一人，根红苗壮，立场坚定，作风正派，踏实肯干，任劳任怨。”
“谁啊？”年主任研究马林送的打火机，“能让你夸成这样的，稀罕。”
“我姐马红梅，虽然她是我姐，但是举贤不避亲，不能因为我优秀就否定她的突出，咱们国家讲求实事求是。”
“你们科加你五个人，超编。”
“那去秘书办吧，让她看着你点，你每天加班工作都不记得吃晚饭，烟不离手，茶不离口，还不记得补钙。我给你说小姥爷，岁数大了要补钙，去医院开点钙片，还有啊……”
年主任把手里打火机摔桌子上，“你你你，闭嘴，吵死了，比我老伴还喜欢念叨，我头都要炸了。”
“行啦，那我去家里找小姥姥说这事儿。”
“你去我家做什么？”
“亲戚之间走动走动，过年这不是我去香江执行任务，也没来得及去你家拜年，小姥姥挑我理了。我弄点肘子、瓜子花生糖块啥的，表示表示。”
年主任听了马林恬不知耻的话，哼哼道：“你总拿我烟，去我家就拿个肘子，其他就是花生瓜子，你怎么好意思张口的？”
“嘿，你这老头收礼收上瘾了，糖是香江牛轧糖，老贵了。”
“给我两斤，我带回家给我孙子孙女吃。”
马林摇头，“不行，我去送他们还知道谢谢谁，你带回家成你功劳了，我才不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秘书办今年没有配额，机构编制委员会开年就定好了。”
马林挠着下巴，“我们科开掉一个呢？”
年主任呵呵一笑，“你小子威胁我？”
“你姐的事儿我这边接了也没用，她的档案要走程序。马林，你聪明胆子也大，但是你记住，组织程序要合规，上级委任调派也要走正规渠道，每一步的轨迹和节点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
扔给马林一根烟，“不然你以为铁饭碗这个词怎么来的？别说咱们单位，就是企业单位职工，也不是领导拍桌子就能开除的。这涉及到规矩，还有所有审批手续的部门和人事，一个人敢得罪这么多人吗？”
马林抓了一把牛轧糖放桌子上，“走了，讲规矩的地方不给我个说法，就按规矩办，谁说人情我就拿年主任的话回他。”
年主任打开糖纸扔嘴里，“想拿我顶雷？我这话放哪里都没错，无规矩不成方圆。9亿人口的大国，办事马马虎虎能行？吃透规矩才是聪明人，对抗规则那是找死。”
马林笑了一下回到办公室，分了两把糖给大家，拿起报告看几眼扔桌子上，就这么地吧。
他现在还没交接任务，干什么活？没当够牛马咋地。
街上返城的知青多了起来，眼神里是激动和不甘，还有麻木和愤怒，好复杂啊。
古往今来那么多大家和圣人都没琢磨清楚，后世的伪学天天教人懂人性，这碗饭好吃好骗。
这些回城知青搞不好就是不安定因素，没工作没钱，年轻体力好。八十年代严打，除了杀人抢劫、侮辱妇女、开设赌场，还有人心理扭曲报复社会。
有一阵儿模仿毁容案的，路上见到漂亮小姑娘就给人脸上来一刀。
都什么驴马烂子。
家里女人多，还得提前做好准备。转到老拐这边，两三个人带伤收拾地上的货。
马林见有个躺椅，直接躺上去，“有人捣乱？”
纹带鱼的恭恭敬敬回话：“马爷，刚才来了几个生瓜蛋，非说我们货卖的贵，我们让他走，他骂我们，这不就打起来了。”
马林心里嗤笑一下，肯定嘴里都不干不净，不是问候对方女性家属就是带器官的，他也懒得管。老拐是卓景鸿的人，这块可以停了，不缺钱还搞什么黑市？
等着被人拿住把柄威胁，该断就断吧。
赖和尚过来小声跟马林说了一个地址，马林让赖和尚多找点兄弟，以后无业知青越来越多，乱！
今日不能虚度，一是弄洪景文，二呢，二……去看看卓轻侯。
坐上三轮车到松省白求恩医院，这些天瞎忙都不知道草莓、樱桃熟了，买点回家吃。买了点桃子，拎在手里问护士卓轻侯老先生在哪里。
三楼，高干病房小单间。
门上玻璃瞧见卓景鸿和一个姑娘正在聊天，敲门进来，卓锦鸿看到马林一愣，“马哥，你咋来了？”
“你姐去我家说你小爷爷病了，我今天没事就过来看看，刚好桃子下来了，买点给老爷子尝尝。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所以买桃子好，小爷爷早点吃早点好，加油干，社会主义建设需要老前辈保驾护航扬帆远行。”
卓景鸿忽略马林的话，接过桃子一看，新鲜还带叶子呢。
一旁的小姑娘不愿意了，“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就死人？会不会说话？”
“跟办人事的说人话，跟不办人事的就这么说，生生死死要看淡，这岁数了，没啥本事混高干享受国家津贴，还有啥不知足的？那么多先烈年轻轻就牺牲了呢，他们能死，这老爷子不能死？”
不等女孩说话，马林指着房间，“白大夫都牺牲了，用他的名字命名的医院你们都住，还忌讳死这个字？封建啊！你这个同志思想有问题，很浓重的旧思想，被帝国主义洗脑的余孽。”
马林拉过来折叠椅坐下，翘起二郎腿。
“领导人都夸白同志是高尚的、纯粹的、有道德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有益于人民的人。白求恩同志临死前都践行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休息的，你们要拿我当一挺机关枪使用的工作诺言。”
“对比床上躺着这位老同志，明显人家白大夫更高级，更伟大。他怎么还好意思住这里的高干病房呢？面对那三个字，不羞愧？不惭愧？要坚强，要战斗，起来继续工作，为革命工作奉献最后的光和热。”
卓景鸿手里桃子掉地上，马林今天不是来探望病人的，是来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