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冬月十六早上四点，文氏安详而去。
文氏最后留世这三天，所有人都没心思梳洗，乱蓬蓬脏乎乎的。
不适合大办就摆了两天灵堂，74年最后一天早上，发送文氏。
回来跨了火盆，马林一家把孝衣烧了，头七是何家的事儿。
中午吃白席，酒菜不错很少有人敬酒，马林塞了两条烟给何启言，让他给大伙发。
何启军说：“你直接发呗。”
朱花翎敲了下小儿子，“傻玩意儿，马林这是让你哥立事呢，哪有外家抢重孙的风头的。”
吃过饭，几家人把下礼镇澡堂子包场了。
三舅家四表哥何启志眼睛有点红，“太奶一走怪不得劲儿的。”
何启军拿着毛巾板一拍他后背，“太奶85了是喜丧，别难受了，我给你搓搓。”
何富海、何富江和马林泡小池子里，马林问二舅，“二舅，生产指挥组能上副处吗？”
何富江用手抹了一把脸，“难度太大，礼河县行政级别不高，县委员会里主任书记才是正处，9个县委常委里就有7个副处，除非增加两个席位，这事儿难啊。”
何富海现在拿马林当平级对待，跟他解释：“礼河县20多万人，增加两个县委常委，林城市委也不能批，你老舅在林城市委也是排名靠后的常委，不是常务。”
“二舅，严书记对你什么态度？”
“他那人啊，你老舅说过，看着重用你，但也只是用你，总感觉他防着谁似的。”
“副书记是谁？”
“白河县调过来的朗副书记，跟甲副主任应该认识，两个人投票时候挺默契。”
“我会去打听一下，副处那么多，多二舅一个又如何？”
马林让三蛋把柜子里的烟拿过来，三蛋是二蛋的弟弟，下礼镇澡堂打扫卫生的。
“马哥，我想找我哥。”
“这事儿不用跟我说，你们兄弟俩的事儿自己琢磨，我不插手这些。”
三蛋划火柴凑到马林嘴边，“马哥，我想跟大眼哥。”
马林侧头看着他，“找你哥和跟大眼是两回事，你有什么就直说。”
“我想到省城。”
马林没说话，把烟盒扔给他，“给你了。”从池子里出来冲了两下，穿衣服走了。
何富海看二蛋的面上，提点三蛋：“你这事儿跟你哥商量过没？你去哪儿以为张张嘴就行？介绍信我给你开，你怎么留省城呢？”
“我想找马哥帮我。”
“他凭什么帮你？我是他舅舅我都不张口，你比我强哪儿？”
何富江拍拍胸脯的肉，“诶，泡澡最烦旁边人话多，你马哥帮你要筐鸡蛋，你回家大米饭炒鸡蛋，越吃越混蛋。”
下午马金成一家四口回了家，家里还是老样子，干净不少。
何富英指着灶台得意地说：“我让你爹擦出来的，干净吧，锅盖都干净了。”
“挺好，男的劲儿大，家里这脏活累活还得我爹来，我去买点肉，晚上跟我爹喝两口。”
何富英伸出手，“钱给我，你会买啥菜？”
马金成熟练坐在灶前架火，三个屋的炕都烧起来。
“上次你妈去省城，你捎回来的东西挺好，你爷你奶挺高兴，他们……”
“他们好好的，我就让人带东西回来。普通农民野心别太大，爹岁数大了，我跟曲卫东说下，以后不用赶大车遭罪了。”
“哎～好。”
“我在省城有房子，你跟娘想去城里就去住，别人就算了，我没空招待。”
马金成现在感觉马林官威越来越重，一举一动都给人压力，冷不丁一看比镇委会主任派头都大，皱眉头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马奎山让他摆出当爹的派头，前年马林把他惩治的害怕，手段层出不穷，他心里彻底怕了。
马金凤在县里刷玻璃瓶，以往还念叨马林的不是，后来朝北的事儿真真假假传开了。
传到最后，从捣毁一个恐怖组织，变成一个人砍了一百个脑袋，有说炸死几百人，据说是礼河县某个人干的。
物资局和铁道部队不少人知道有个小伙子挟持内务部中校，还在现场数落罪状批斗。这事儿传到人武部，这整人的腔调太熟悉了，赵五魁百分百认定是马林。
最后礼河县很多人都说马林去朝北剿匪，杀的尸体漂满鸭绿江。
马金凤再也不敢提马林的不是，就怕马林找到她抹了脖子。
马金成当时听说的时候，心里一直突突，偷偷问过何富英，何富英说不知道，反正大林立功当上副科长。
马金成这下肯定了，就是他儿子马林干的，要没这么大功劳能当干部？谁家不到十八岁当副科长啊？
马奎山和王金花再也不提去省城看孙子的事儿，这小子的工作就是过去的锦衣卫，专门杀人的。
见到何富英，都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生怕何富英不高兴去找儿子告状。
晚上一大盆酸菜炖大骨头，大骨头是胡老二给自己家留的，听说大林回来了，连着后臀肉全给了何富英。（当地老人后臀读后丘儿）
马林夹满半碗酸菜猪肉，舀上蒜酱汁，“要说酸菜还得配五花肉，后臀太瘦，酸菜吃不到油。”
“嫌我做的不好啊？”何富英把骨棒上酸菜拣干净，骨棒放马林碗里。
“胡老二留的肉不好，跟娘手艺无关，明天你和爹跟我去省城吧。”
马金成想说话，瞅了何富英一眼，露出些许渴望，谁不想去省城溜达溜达，回来也能吹嘘一下。
“我不去了，等天暖和带你姥去。”
“去吧，罗敷说想你了。”
何富英放下筷子，“罗敷啊，我就瞅那姑娘好，小模样一瞅就是有福气的，说话细声细语的家教好，他爸文化厅的，一家子都有文化。”
马金成喝了一口酒，“人家那么高门槛，合适吗？”
“咋不合适，大林马上就是科长了，明年就是正科。”
何富英呀了一声，“明天阳历新年了，这不快了吗？眼瞅着再过一年满二十能结婚了。”
马红梅小口吃着酸菜，她喜欢用腌咸菜的酱油泡酸菜吃，“你选罗敷了呗。”
“那我还能选金明月啊。”
何富英眼珠子转了几下，“早几年大林那性子，娶金明月就正好，现在不合适了。”
马林咧嘴一笑，“娘，我姐以后找对象，男方妈将来也说我姐不合适呢。”
“他敢，他想当陈世美啊。”
你瞅瞅，谁都向着自家人，男女矛盾就是在转移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