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要退役吗？”
杜戈认真地问道，少年的眉宇间满是纠结和烦躁。看得出来，他真的很苦恼。
夏乔小口小口喝着汤，差点就吐出来。
杜戈怎么拿这种人生大事问她，她一旦说错了那就得负责了。夏乔将那紫菜汤喝完抿了抿唇才开口说话：“这件事，不应该问你自己吗？”
“夏乔，你喜欢花滑？这么枯燥又危险的项目，有什么值得喜欢的？我听说你一直都不肯放弃，哪怕在锦标赛上受尽嘲讽都不放弃，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你坚持下去？”
杜戈很想知道。
夏乔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就是喜欢呀，我想要闪闪发光。我想要成为别人眼中的月亮，也许是虚荣心，也许是国家荣誉。总之，我觉得我无法放弃花滑。除非，它先放弃我。”
她很直接。
“如果你想放弃的话，那不如就退役吧。看你这样的成绩可能也没多喜欢花滑，你说的对训练确实是很枯燥乏味的。但是杜戈，你坚持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支撑你走到现在？”
夏乔觉得他可能就差一个想明白的契机，退役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不得已的。许多人是伤病退役，有些是年龄到了状态下滑，还有就是和程雅一样想尝试新生活的。
但退役了又复出的运动员更多，他们仿佛在失去后又懂得了珍惜。
“都是我爸。”
说起杜安国，杜戈心里有许多怨言。他对这个父亲并不尊重，甚至还有一些鄙夷。
他认为自己只是父亲追求梦想的工具。
“不就是自己没拿到冠军，便想要主宰我的人生。我是不会如他所愿的，我非要和他对着干。”杜安国希望的事情，杜戈就要反着来。
夏乔吃着清炒虾仁，心里感叹今天的饭菜实在是太清淡了，她好想加餐呀。她听着杜戈抱怨杜安国有多麻烦，时不时点点头附和，看上去很敷衍。
“夏乔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杜戈说了这么久，发现夏乔放在餐盘上的注意力都比敷衍他更多，怎能不生气。
夏乔评价道：“你怎么像是一点就着的炮仗？”
她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杜戈说道：“我教练是我亲舅舅，他以前也是男单出身的。但因为发育关长得太高太壮，被迫放弃了花滑。最开始他去了学校当体育老师，等到我七八岁的时候他带我去滑冰场。”
“周卫明也是有私心的，他希望我能够延续他的梦想。我爸妈不乐意，他就偷偷带我滑冰，工资全都补贴到我身上了。一开始我妈说是他带坏了我，等我长大就后悔了。”
夏乔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讲述她和周卫明的事情，她家的情况和杜家相似，但不同的是她和舅舅的关系很好。
“他是家里第一个支持我，并且我坚信会永远支持我的人。我现在长大了，很感谢他让我走上了这一条路。杜戈，如果你不愿意做这件事的话，那别做就行了。可是你没有明确提出，他自然觉得你是要继续的。这么多年的训练，吃了那么多苦头，你真的舍得停下来吗？”
“我听说你成绩不好，那完全就是你自己作死。你要是想走就赶紧离开，别占着别人的位子。你要是想留下，我听说等下次吊车尾你就要被劝退了？你要是现在走了，那么大家肯定觉得你是防止劝退丢脸，才会提前申请离开的。”
夏乔认真地看着他，她发现激将法可有用了。
“你应该不在意吧？反正你又不喜欢花滑，你是被迫训练。所以别人说什么你也不会放在心上。要走的话，就可以打报告了。像我这样从省队上来的运动员一定很期待空出位子。”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几句话将对面少年说得脸都涨红了。
杜戈很要面子，他也接受不了别人在背后议论他。这就是一个傲娇好胜心又强的小孩，不然杜安国在大庭广众下批评他也不会引发这么一连串的后果。
夏乔看着他这副模样，暗叹还好。
杜戈可千万别去写退役申请呀，不然杜教练非要将她收拾了不可。
“杜戈，你认真回答我。你真的很讨厌花滑吗？”夏乔双手交叠，她等着杜戈的回答。
杜戈从未和同龄人聊过这些，他也没什么朋友。每天就是刻苦训练，每当他为一点进步开心的时候，父亲杜安国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次数多了，他就很反感。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带着他上冰的模样，还有书房里面存起来的那本相册。他的冰鞋都是父亲修的。他闭上眼睛就能感受到冰雪的气息，他真的讨厌花滑吗？
“我晚上还有事呢，先走了。”
夏乔拿起餐盘走到窗口做完了分类便往宿舍走去了，留下杜戈在那儿发呆。
“喂，夏乔！”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夏乔走得连影儿都没了。他就知道夏乔不是个靠谱的人，偏偏杜安国还总将她挂在嘴边夸奖。他和她谈如此严肃的话题，她就不能表现得正经一些吗？
杜戈想了想便回到宿舍，他写的那份退役申请没了。他转头看向室友问了几句。
“杜教练来过了，好像是拿走了什么东西吧。”
杜戈一听要完蛋，于是便追了出去。这个点不知道老杜是在教工宿舍还是办公室，但杜戈知道他每天都加班写训练计划，一般这个时间都在办公室里，他忙得连家都很少回。
杜戈是跑着去办公室的，果然看到了那里灯火通明。
“报告。”
他的额头上出现了薄薄的一层细汗，站在办公室门口打了一声“报告”。他的目光观察着杜安国，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些风雨欲来的痕迹。可惜，没找到。
他一定是看到那份退役申请了，那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进来。”
杜安国手里是厚厚的训练计划册子，杜戈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才好。
“什么事？”倒是杜安国先开口的。
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