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人长途奔袭后，给了皇陵的南营将士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处在猎人位置的南营将士，一下子变成了猎物。
皇陵内的一千多禁军得知援军到来，也杀出了皇陵。
自知没有退路的南营将士，殊死一搏。
虽然他们最后全军覆没，但裴玉宗和石兆邦，以及禁军这边，加起来损失了将近四千多人。
“我父皇怎么样了？”
赵羿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裴漳刚张嘴想要说话，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太监走进了房间，来到赵羿面前，躬身施礼。
“太子殿下，陛下传您进宫觐见。”
赵羿愣了一下，很快回道：“我换身衣服就去！”
太监离开后，裴漳这才说道：“陛下在皇陵的时候已经苏醒。”
“不过，听谢大夫说，陛下如今已经半身不遂，连床都下不了。”
“半身不遂……”赵羿微微蹙眉。
半身不遂可是比较麻烦的。
说直白点，那就成了废人，衣食住行都要人伺候。
虽说永兆皇帝之前的衣食住行也都是别人伺候，可这两种伺候，天差地别。
以永兆皇帝的自尊心，怕是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赵羿站了起来，望了眼外面：“现在什么时候？”
路松脱口道：“刚过申正一刻。”
“都傍晚了……”赵羿嘟囔了一句，站了起来。
换了一身衣服，简单洗漱后，赵羿坐上马车来到了宫门外。
赵羿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了永兆皇帝的寝殿。
“砰！”
走到台阶的时候，赵羿便听见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没多久，曹岩带着几个太监和宫女走出了寝殿。
“曹公公，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赵羿顺嘴问了一句。
“太子殿下！”曹岩示意宫女离开后，一脸局促道：“陛下在发脾气。”
赵羿点了点头，正要进去，曹岩压低声音道：“陛下见过靖王了。”
赵羿心头一动，深深看了曹岩一眼，随即颔首：“多谢曹公公提醒。”
“不敢！”曹岩赶紧躬身。
赵羿径直走入了寝殿，朝着里间走去。
寝殿伺候的人已经全部被屏退。
还没走到床榻前，赵羿就看到永兆皇帝穿着一身浅黄色的真丝睡衣，赤着脚坐在床沿边。
他的右肩明显倾斜，右手也如失去生机般软塌塌地垂着。
再看永兆皇帝的脸，更是让赵羿有些吃惊。
永兆皇帝右边半张脸，眼歪嘴斜，看着极为古怪。
丝毫没有了往日帝王的威严和气度。
唯有那双眼射出的凌厉精芒，还可以让人感受到上位者的气势。
赵羿在永兆皇帝一丈前的位置停下，恭敬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哼！”永兆皇帝鼻孔喷出一道冷气后，张开歪斜的嘴，口齿不清道：“朕问你，靖王要谋反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曹岩的提醒，让赵羿预感到，靖王应该跟永兆皇帝说了什么。
若是放在以前，赵羿会担心。
而今，他的心情却是十分平静。
“是的！”赵羿平静地给出了回应。
永兆皇帝抬起左手，指着赵羿，呼吸急促，“你这逆子，为何不早告诉朕？”
“你到底是何居心？”
宗庙大殿上，在文武百官前，永兆皇帝被人指责为谋权篡位的逆贼。
这是他这辈子受到最大的屈辱。
而自己的儿子一开始就知道，却没有告诉自己。
让自己丢尽了颜面，如今还变成现在这副德性。
永兆皇帝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父皇。”赵羿面不改色，从容回道：“儿臣猜到靖王要谋反，可儿臣并没有确实的证据。”
“若儿臣一早就告诉父皇，父皇不但不会相信，还会怀疑儿臣。”
“最重要的是，会打草惊蛇！”
“少拿这些借口来搪塞我！”永兆皇帝激动地怒斥了一句，咬着牙道：“赵玄丰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
“我没想到啊，原来你藏得这么深啊！”
赵羿略微犹豫后，吐露心声：“父皇，儿臣身不由己啊！”
“放屁！”永兆皇帝面色狰狞地指着赵羿：“你敢说你没有惦记皇位！”
赵羿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无奈叹了口气，也懒得解释。
他抿了抿嘴道：“父皇，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意义了。”
“混账，你以为朕不敢动你是吗？”永兆皇帝手指点着赵羿，激动得脸都在颤抖。
“你的太子之位是我给你的。”
“我同样也可以收回来！”
赵羿眉心一拧，目光直直与永兆皇帝对视。
“父皇，我知道您被蒙在鼓里很生气！”
“可将心比心，当初您也曾利用我来对付裴家！”
“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这就是出身皇家的宿命！”
“您当然可以废掉我。”
微微停顿，赵羿踏前一步，浑身绽放气势，沉声问道：“但我想问您，谁比我有资格成为太子？”
永兆皇帝没想到赵羿竟然如此放肆。
他张开嘴，想要驳斥，喉咙像是被什么卡住，憋得说不出一句话。
见永兆皇帝没有出声，赵羿掷地有声道：“父皇，这是赵家的江山。”
“您身为明君，有责任选出一个能够延续赵家万世基业的太子！”
“我相信您不会因为一时气愤，而做出赌气的选择。”
这话赵羿暗藏了另一半的意思。
永兆皇帝如果把他废掉，那他就是一个昏君！
永兆皇帝虽然半身不遂，可他脑子还没坏。
当然明白赵羿的言外之意。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装作纨绔不羁的儿子，永兆皇帝气得牙痒痒。
可转念一想，赵羿说得没错。
身为皇族的一员，逃避不了斗争的宿命。
为了自保，装疯卖傻，藏拙自污，无所不用其极。
在靖王这件事上。
赵羿虽然做得让他不满意。
但要怪的话，还得怪自己看走眼，错信了靖王。
若非赵羿技高一筹，粉碎靖王阴谋，自己屁股下的皇位怕是要易主了。
最重要的是，赵羿若不派人来救援，他就能顺理成章登上皇位。
但他没有这么做，足见他对自己没有异心。
自己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也是因为当时没稳住，羞愤难耐，气血攻心导致。
若是能沉得住气多好啊！
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永兆皇帝心中的气散去了不少，同时也觉得自己老了。
低头看了眼自己半边废掉的身体，连同曾经的雄心壮志，如失去养分的植物，一下子就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