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们都是来往于各家各户的，谁家有个什么事情，她们比谁都清楚。
先前坊间也有传闻，说是这贾娘子是被夫家赶出来，又不容于娘家的，那会儿大家打听着她娘家就是秀水镇上的贾员外家，跟孙家的孙太太是亲姊妹俩，暗地里还说贾家和孙家狠心。
现在就听明白了。
原来不是人家娘家狠心，是这个贾娘子之前做了糊涂事，心虚不敢回娘家住。
至于做了什么糊涂事，那可就不知道了。
不过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
做了什么糊涂事，会大着肚子被夫家赶出来，又被娘家所不容呢？
两个稳婆便挤眉弄眼的，准是那种败坏门风的事情。
说不准，贾娘子这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是她夫家的呢。
要不然，为什么她夫家不要这个孩子？
贾秀莲何尝不知道山桃说的这番话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但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了。
只好在心里暗骂山桃是个傻子，怎么能被贾老太这个老不死的糊弄了，怪不得上辈子被她骗得团团转。
稳婆和大夫先后检查了贾秀莲的情况，都说不大好。
“哎呦，那这可怎么办啊！”
贾老太捂着眼，干嚎了起来。
“我苦命的莲儿啊！你的命咋就这么不好啊！好不容易怀上了个孩子，因为和一个傻子乱搞，还被夫家赶了出来，这下子好了，那傻子杀了人跑了，留下了你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
“我早就说叫你回娘家住，你偏不肯，自己又倔，嫌弃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累赘，非要胡乱吃什么虎狼药，要把这孩子弄死，可现在却好了，孩子还在，你却难产了。”
“我的老天爷啊，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贾秀莲气得差点吐血。
这个老不死的，到底在胡乱说些啥！
“你……”
“莲儿啊！”贾老太连忙握住了贾秀莲的手，“你放心，奶一定会救活你！”
贾秀莲气得浑身发抖，环视屋子一圈，发现山桃早就出去了，心里就涌上一股绝望。
贾老太这个老不死的，就是趁着现在想报复她。
如果说还有谁能真正救她一命的话，那就只有那个傻子贾山桃了。
贾秀莲只得忍着剧痛，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我要山桃……”
贾老太握着她的手却更加用力了。
“你妹子还没生养，胆子小，留在这里也是添乱，我叫她先回家去，安顿你的住处后了，你放心，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莲儿啊，你好好的，咱们听稳婆和大夫的话，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贾秀莲几乎咬碎了银牙。
然而此刻她就是那案板上的肉，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贾老太处置。
忽地一阵剧痛传来，贾秀莲痛得直翻白眼，双腿一蹬，就晕死过去。
稳婆和大夫慌忙查看，其中一个稳婆就慌里慌张地回话：“老太太，大娘子这是要不好了，得赶紧把孩子拿出来，不然，大娘子和孩子都保不住，现在小的们就讨老太太一句话，是要大娘子，还是要孩子。”
贾老太心里犹如翻天过海一般，早就掀翻了天。
她恨不得把贾秀莲掐死，再扔去喂猪。
可现在不行。
她方才已经唱了一出大戏，若是现在败露了，她一个孤老婆子可以不用在乎名声，可山桃还年轻，山桃的名声要紧啊。
因此，即便再如何想趁着这个机会要了贾秀莲的命，贾老太也还是抹着眼泪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要我的大孙女了，你们赶紧想法子，把我的大孙女救活。”
两个稳婆看了一眼，脸上的汗就下来了。
大夫见她二人不说话，就急得直催她们。
“你们可别再耽搁了，贾大娘子这个情况，方才已经耽搁了不少功夫，如果再耽搁下去，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保不住她和孩子的性命，我听说你们稳婆都会一门绝技，何不现在使唤出来？”
贾老太连忙看着那两个稳婆：“什么绝技？”
还是先前那个稳婆答话道：“老太太，这门绝技我们轻易不使唤出来的，虽然说确实能救人性命，但是这门绝技也算是伤天害理、断子绝孙，不得到主家的应允，我们哪里敢使唤出来啊！”
贾老太脸色一沉：“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得不得到应允这样的话，你先说说是怎么个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法子。”
老太太心里很清楚，这法子必定不是什么好法子。
她小时候在表姑母身边待过几年，对这些个稳婆的伎俩很熟悉。
所谓的断子绝孙伤天害理无非就是用某种手段，让产妇以后再也不能生养了，或者叫孩子缺胳膊少腿的。
贾老太心里便暗想，最好是能让贾秀莲多遭些罪，以后再也不能生养。
反正一生完孩子，贾秀莲就得抱着这个孩子被赶出去。
她倒要看看，差点送了命，身子又这么虚弱的贾秀莲，如何能活着走到辽东去。
即便是到了辽东，贾秀莲经此一事，早就伤了身子。
先不说能不能生养了，反正贾秀莲以后绝对会是个病秧子。
一个病秧子，何谈再次翻身？
让贾秀莲苟活，绝对比叫她就这么死了，更难过。
那稳婆便大着胆子把法子说了，果然如同贾老太所料的那样，贾秀莲以后再也没有生养的可能了。
贾老太便装作思索的样子，沉吟着。
稳婆只得讪讪地笑：“老太太，不是小的们要狠心，实在是贾娘子耽搁的时间太长了，再加上是难产，若不使出这一招的话，贾娘子的性命难保啊。”
被她这么一劝，贾老太就装作伤心的样子，抹着眼泪让到一旁。
“那你们就动手吧，可千万记住，凡事都要先保住我这个大孙女的性命，什么能不能生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叫我大孙女活下来啊！”
此时的山桃，就站在徐家门口。
孙德敲了许久的门，一个小子才开了门，很不耐烦地训斥孙德：“你是谁家的？到我家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