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攻入了京城,钟哥,顾朝迎要见您。”
“我知道了。”迟钟道,“叫他明天来见我。”
淮安晚抱着一堆文件:“好,那地点和具体时间我来安排。还有钟哥,明天见面您要带着阿衍吗?”如果要带阿衍,就得多准备一些婴儿用品。
迟钟看着鹤衍,他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有点困了,下巴往迟钟肩膀上一放,闭上眼睛,小脚晃啊晃。
“不带他了。”
“好。”
鹤衍好像听懂了,不带自己出门,立刻撑起身子看迟钟,急忙喊了两声,“哥哥,哥哥……”
迟钟揉着他的小脑袋,淮安晚怀里抱着的军事文件自动飞起来跟在他身边,迟钟吩咐佣人去准备些辅食,阿衍要睡觉了,送上来之后就离屋子远一点。
“你该午休了,睡吧。”迟钟慢慢拍着他的后背,文件一页一页地翻,行军路线、领军人物、战况,还有敌人的情况都写得很清楚,看得出来顾朝迎相当有诚意了。
他所派出去的神明依旧带兵镇守华夏边境阻止外敌来犯,只是留下小部分,大部分都被顾朝迎整合人类组织,在迟钟的默许下,集结兵力开始进攻清帝国,打了两年就把京城攻破了,清和人类帝王仓惶逃跑到了避暑山庄,正准备返回东北。
外面好像有点动静。
迟钟躺在摇摇椅上,看得专心,没在意,鹤衍趴在他胸口,扭过头,感觉门把手好像动了动。
他往上爬,拱了拱迟钟的脖子,然后伸出手指了指门。
“睡你的。”迟钟把他重新按回自己胸口。
他的能量感应那么强,能不知道是谁来了吗?
空间漩涡在屋内开了一瞬,迟钟视线都没偏转一下,轻轻拍着鹤衍的后背,文件翻动,看到有个叫“沈奉天”的将军在东北当军阀,他挑了下眉,又看了眼西北和西南的情况,都还好,比前世好很多。
“哥哥。”鹤衍睡不着,晃着脚,被那蓝黑色的空间漩涡吸引了视线,见它出现又消失,好奇得很,拉一下迟钟的袖子,“哥哥,哥哥。”
“一会饭就过来了。”
“嗯~”他哼哼唧唧的,但是也感觉到了迟钟态度坚定就是不让他出去,生闷气地把脑袋往他颈窝里一埋,在他的锁骨上直接咬了一口。
迟钟把幼崽抱起来,同样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q弹软嫩。
鹤衍撅嘴,蹭了蹭脸,知道疼了,知道不能咬人了,讨好地冲迟钟笑了笑,扭过头看了眼飘着的文书,又去晃迟钟,“哥哥,读书。”
“行,我念给你听。”迟钟从他正在看的地方念起,鹤衍肯定是听不懂的,但不妨碍他喜欢听迟钟念书。
没多久,他的辅食做好了,佣人敲开了门,迟钟侧目看了一眼,与那双蓝黑色眼睛对上了。
鹤衍撑起身子,迟钟连忙抱住他,佣人想帮忙,让迟钟好好看文件,他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自从阿衍开始吃辅食,都是他自己抓握往嘴里送,不需要旁人帮忙。
“先生在忙,您还是先回去吧。”
迟钟听见外面佣人说的话,神情丝毫未变。
鹤衍抓起勺子,往嘴里送,仰起头看迟钟的时候,钟哥总是看着他笑。
“阿悯。”
洛之豫快步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抬了下头,分辨出这是迟钟的房间,微一停顿,去牵他的手,“钟哥在忙,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钟哥在忙什么?”
“军报刚到,他正在看。”
“他一直有看军报吗?”
“当然。”
鹤悯“嗯”了一声,跟着他走。
现在,淮金陵八岁,鹤悯十三岁,但是瞧二人的模样,差得可真的很大了,宁儿看起来才四五岁,小小一只,而鹤悯却很高,很成熟,瞧着都得有十五六了。
淮安晚,淮苏和江昼浙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招呼他,盛饭夹菜,与洛之豫说一些琐事。
餐桌上的氛围很奇怪,淮金陵感觉很不舒服,快速吃完,擦擦嘴巴跳下椅子,喊一句“我找钟哥睡午觉啦”就哒哒哒跑了,后面淮安晚想喊住他都没来得及,幼崽跑得飞快,一鼓作气爬上楼,蹦起来抓门把手。
鹤衍还在吃饭,迟钟见淮金陵靠着门呼哧喘气的,不由得好笑,“这是做什么?你苏哥又凶你了?”
“豫哥带来了一个新哥哥。”淮金陵走过去,趴在他腿上,“我觉得,不开心,有点,不喜欢他……为什么呀,宁儿怎么变成坏孩子了?”
“宁儿不是坏孩子。”迟钟把他抱起来,“没事的,有钟哥在。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你跟好晚晚姐姐,不与他接触。还有,千万记得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神力。”
“宁儿记得。”淮金陵有点犯困了,迟钟便把他抱到床上,脱了鞋子,“睡吧,午休起来记得喝水。”
“嗯,哥哥午安。”
……
第二天,由洛之豫和淮安晚牵线,人类组织的高层核心成员终于有机会同尊上见面了。
鹤悯坐在人类那边的席位上,看着对面的椅子,空空的,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钟哥还没有来。
淮安晚和洛之豫面面相觑,出门前鹤衍有些哭闹,似乎是哪里不舒服,迟钟就稍微晚了一步,没有同他们一起。这么重要的会面,他怎么能迟到。
现场气氛极其压抑,场外的淮苏皱着眉,一次又一次看时间,都快要忍不住让江昼浙回去催催的时候,室内忽然掀起一阵风,只是轻轻吹了一下,迟钟的身影一瞬间显现。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刚?还是一直都在看着他们。
无端令人感到恐惧。
他的服饰不是现代装扮,也不是清帝国的服装,像是更古早的汉唐时期,他们不确定。
“钟哥。”鹤悯打破沉寂,喊道。
迟钟“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他看了眼现场的人类,不算多也不算少,二十多人,一个组织的核心高层都在这里了。鹤悯在他对面,洛之豫和淮安晚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没有台阶,是平等的,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
“尊上。”顾朝迎道,“京城攻破,满清仓皇而逃,我们已经在商议国号,修改法律……”
迟钟抬了下手,打断他,“你们有几个人在红星学院上过学?”
人类相互对视,窃窃私语,最后顾朝迎道,“我们几乎都在红星学院学习过几年。抱歉,先生,我只是想表达对您的尊敬,才称呼尊上的,请您原谅。”
“前朝的条约,你们怎么打算的。”
“逐步修改和废除——如果一次性全部废除的话,很有可能会再次面对敌人联合开战,现在我们首先需要休养生息,就如同汉朝刚开始面对匈奴那样,积攒实力,再反击。”
“有具体时间规划吗?”迟钟问道,“第一个五年,你们准备做到什么程度,第二个五年,你们又会做到什么程度?”
“……我们还在商定。”顾朝迎完全没想过迟钟会提出问题,按照历史记载,他不应该是直接跟随胜利者吗,他手里的兵权也应该直接上交的,为什么要他们三番四次地请才能请出来见一面。
迟钟淡淡抬眼,“都城想好定在哪里了吗?”
“上元。京城改名幽州,长安,也要更名西安才合适。”
长安这个名字太宏大了,作为汉唐两个顶级强盛朝代的都城,其他城市都压不住它,所以它要改名字。
顾朝迎在索要迟钟手里的军权和长安行政权,其实这些都应该是迟钟主动给的。
“可以。”迟钟说,“不过,我在长安住的习惯,既白府一带就不要动了。”
按照惯例,迟钟做出了让步。
会谈还算融洽,顾朝迎也摸清了尊上的底线——他要保留既白府,就说明那些神明一个都不能动。
结束后,迟钟便对洛之豫和淮安晚道,“收拾东西,回长安,你们带着阿衍和宁儿。还有,写信告诉大家,可以放下那些事情,回长安团聚了。”
“你去哪?”洛之豫下意识拉住他的衣服。
“满清还没死,我自然要和鹤悯一同北上把他处理了。”
1902年冬,鹤悯与迟钟进入京城。
随后北上,清剿前朝余孽。
沈辽交还军权的时候与迟钟见了一面,不过二人没说话,奉天城的事情有人接手,他已经准备返回长安了。
“他会在哪里?”鹤悯看着地图,随着一个个城市占领,怎么就是搜不到满清呢。
迟钟裹着厚厚的披风,望了一会外面的大雪,半晌,道,“圣山……”
他们带人开始搜山。
长白山下的土地,肥沃得令人惊叹。寒风掠过长白山,把天地染成素白,雾凇挂在林梢,似琼枝玉树,溪流冻成冰镜,映着雪山与流云,寂静得只剩风吟。
迟钟走到一棵树下,从斗篷里伸出手,轻轻抚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他忽然蹲下来,红色斗篷铺在雪地上,迟钟抓起一捧雪,又丢开,往下挖了挖,露出黑色的土地。
“息壤……”
鹤悯在一旁看着,还以为他找到了什么线索,“什么?”
“冬野。”迟钟抬起头,看着漫天银霜,被白色覆盖的一层黑土地,是冬野死前的全部神力,息壤是最好最肥沃的土壤,土壤能种出食物,很多很多食物。
他不该死的,迟钟一直觉得他的神力还能再坚持一下,回到京城休养生息,养几年,冬野其实可以活下来的。
但是他把息壤留在了长白山,成为了清最后的退路。
鹤悯没听清,往前走了几步,撑着膝盖弯下腰,“钟哥,你说什么?”
“这是冬野的神力残留,这是他的息壤。”迟钟松了手,土块从他指尖掉落。
算了,不想了。
迟钟继续往前走,寒气钻透棉衣领口时,呼出的气成了有形的白,一缕缕飘向银枝。他忽然听到了人类的惊呼声,侧目一看,是一只体型巨大的山君,站在山坡上,平静地看着他们。
“别开枪!”迟钟呵斥一声,“退下!”
鹤悯伸手想去拉他离开这里,迟钟一跃而起稳稳落在老虎面前,猛兽温和地蹭了蹭他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轻轻地吼了一下,随后,迟钟的耳边飘来细碎的声音。
【迟钟,告诉他……】
【告诉我,求你。】
是满清的声音。
老虎往前跑,迟钟飞快追上去,鹤悯喊了他一声,也开空间门去追,但是雪太大了,地形复杂,他忽然跟丢了。
迟钟在和清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后者立刻拉弓射箭,但是他快要拉不动自己的弓了,长箭软弱无力直接被迟钟一把抓住,他飞速地逃跑,山君立刻追了上去,一个飞扑将他按在了地上。
“我以为你会死在龙椅上。”迟钟踩着长剑飘过来,落在地上,垂眸看着他。
清用力咳了几声,山君松开爪子,他爬起来,看着迟钟,“我杀朱明的时候,你说过你不插手的!凭什么,凭什么……其他朝代的时候你从来都没有管过这些事情,凭什么你却要带头推翻我!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
【告诉他吧,迟钟,告诉我吧,求你了……】
“因为我重新来过。”
迟钟慢慢蹲下来,看着他因为震惊而扭曲的面容,“我从公元2020年进行时间回溯,回到了1820年,来阻止你对华夏的伤害。”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你毁我华夏文化,断我文明传承;割地赔款,丧权辱国,致使神州陷入最黑暗的时刻,百年沉沦——你差点害死了我。”
“就连你败了逃到这里,竟然也要接受佐藤本阳的条件,在华夏建立伪满洲国,你对他点头哈腰的时候,那家伙正在用东北的百姓做实验。人体的百分之六十含水量你知道怎么来的吗?是他们蒸干了我的子民得到的数据!”
“你会永生永世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世人谩骂,你死不足惜!”
迟钟情绪激动,手里也没有握剑,情至深处,他眼瞳骤然紧缩——清竟然抓着长箭直接往他眼睛上扎。
他偏头一躲,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血痕。
清迅速爬起来,扭过头看到了鹤悯,立刻凝聚弓箭,将那带血的箭矢搭上去,拉弓——
“砰!”
一声枪响,子弹正中他的心脏。
第二发子弹打穿他的头颅!
鹤悯的射击是秦杉时教的,准头非常好,他踩着他的尸体走过去,嘲讽道,“时代不一样了,老顽固。”
紧接着,他看到了迟钟,还有地面上的血,立刻扑过去,“钟哥,怎么回事?!他伤到你了?”
迟钟松开手,伤口深可见骨,还有蔓延开来的黑色。
“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