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王磊听到叶锦璃在城下的喊话,握着城垛的手指微微收紧,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身边并肩而立的副将周诚,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不确定:“周诚,叶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事儿你怎么看?”
周诚望着城下旌旗招展的魏郡军,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满是疲惫与无奈:“将军,您心里其实也清楚,如今的韩国……早就名存实亡了啊。
新郑城破的消息上个月就传过来了,周边几座重镇要么降了虞军,要么被乱兵洗劫一空。
咱们这三城孤悬在外,就算拼尽全力抵抗,到头来也只是白白送命,又能守到什么时候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一个个面带倦色的士兵,声音里多了几分怅然:“再说,咱们中城和内城的弟兄们,哪个不是受了陈墨先生的恩惠?
当年三城只是个小据点,粮少兵弱,周边的山匪、小势力天天来犯,若不是陈先生带着咱们开垦荒地、改良农具,又教咱们练兵布阵、打造器械,三城早就让人吞得连渣都不剩了。
现在陈先生虽不在,但叶将军既然主动提了陈先生,想来也不会忘了这份情分,总不至于亏待咱们。”
周诚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继续劝道:“将军,外城已经丢了,城墙塌了大半,守军要么战死要么被俘。
咱们若是还硬守着中城,外城的火炮随时能轰过来,到时候城墙一破,士兵们冲上去就是死路一条——这不是坚守,是让弟兄们白白送死啊!
不如……不如归顺魏郡,至少能保住中城、内城这两座城,保住满城百姓和弟兄们的性命,这总比玉石俱焚强!”
王磊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垛上的刻痕。他抬头望向城下,魏郡军阵列整齐,甲胄鲜明,连战马都昂首挺胸,不见半分乱象;
再回头看身边的士兵,不少人铠甲上还沾着外城之战的血迹,眼下眼眶通红,显然是连日紧绷着神经,早已疲惫不堪。
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对着城下的叶锦璃高声喊道:“叶将军!我等本是韩国将士,守护这三城已有十余年,可如今韩国已亡,这坚守也没了意义!
咱们中城、内城的弟兄,都是靠陈墨陈先生手把手教着,才把这三城从荒土建成如今的模样,可惜先前没能守住外城,我等心中早已满是愧疚,实在无颜再谈‘坚守’二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恳切:“叶将军若不嫌弃,愿意给我等一条生路,中城、内城愿从此归入魏郡,听凭叶将军调遣。
往后定当拼尽全力,守护好这片土地,绝不让陈先生当年的心血白费!”
叶锦璃在城下听得真切,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勒住马缰,朗声道:“王将军深明大义,不愧是陈先生教出来的人!
我叶锦璃在此立誓:从今往后,中城、内城的将士们俸禄、职位一概不变,依旧负责镇守这两座城池;
魏郡绝不会插手你们的内部事务,只要你们需要粮草、器械,或是遭遇外敌,魏郡必定全力支援,绝无半分推诿!”
城楼上的士兵们听到这话,一直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脸上的恐慌和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安心的笑容。
几个年轻的士兵甚至悄悄松了握在手中的刀枪,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
王磊见状,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他对着身边的亲兵沉声道:“去,打开城门,恭迎叶将军入城!”
亲兵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跑向城门楼,转动起沉重的绞盘。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两扇包着铁皮的城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城内平整的街道。
叶锦璃勒转马头,对着身后的魏郡军朗声道:“全军听令!入城后严守军纪,不得擅闯民宅,不得惊扰百姓,违者军法处置!”
“遵令!”魏郡军将士齐声应和,声音洪亮却不嘈杂。
随后,叶锦璃带着亲卫率先入城,魏郡军排成整齐的队列,缓缓跟在身后,步伐沉稳,没有半分混乱。
城内的百姓们起初都躲在自家门后,偷偷扒着门缝往外看,脸上满是紧张。
可看着魏郡军士兵们目不斜视地走过,连街边摊位上的果子都没多看一眼——没有半分扰民的举动,渐渐有人敢走出家门,甚至有胆大的老者上前,给士兵们递上了水囊。
安顿好中城的事务后,叶锦璃又派使者前往内城。
内城守将李默本就一直在关注中城的动静,得知叶锦璃信守承诺,不仅没为难中城将士,还让他们继续镇守城池,当即召集手下将领商议。没过多久,内城的城门也缓缓打开,李默带着一众将领出城,亲自迎接魏郡军入城。
就这样,叶锦璃没费一兵一卒,便顺利接管了中城和内城,原本因黑棋入侵而动荡的局势,总算暂时稳定了下来。
距离韩国灭亡,已经过了一个月有余。
外城,正值初夏。
正午的太阳像个火球似的挂在天上,烤得地面发烫,连空气都带着一股燥热的气味·。
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里,黑棋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封刚送来的密信,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连指节都泛了白。
“这个叶锦璃,倒还真有点东西。”黑棋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又有几分不甘,“中城、内城那么快就被她拿下,看来是我之前太小看她了。”
他放下密信,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目光飘向帐外,像是在回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倒让我想起了当年跟张宇国师对决的日子。
那时候我和秦烈他们还是毛头小子,以为自己懂点兵法就了不起,结果被张宇国师打得节节败退。
还记得他第一次给我们讲兵法的时候,我们还在底下偷偷笑他,觉得他一个文弱书生,懂什么打仗。”
说到这里,黑棋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想来,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张宇国师教给我们的那些兵法谋略,后来打仗灭国的时候,几乎每一条都用得上——可惜啊,我当年也只学了些皮毛,要是能多跟他学几年……”
他摇了摇头,把思绪拉了回来:“扯远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得让叶锦璃出来跟我打一场,总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地守着中城、内城。”
话音刚落,黑棋便提高了声音,对着帐外喊道:“来人!”
帐帘被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将领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末将王虎,参见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黑棋拿起案上的密信,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图纸,一并递给王虎,沉声道:“你看,叶锦璃已经接管了中城和内城,咱们不能再等了。
你立刻去传令,把咱们的火炮都架起来,对准中城的城墙开炮,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另外,你再带一万骑兵,配上攻城车,去攻打中城——能拿下最好,要是拿不下来,且对方有骑兵出城迎敌的迹象,就把他们引到咱们事先布好的地雷阵里。”
他指了指图纸上的标记,语气严肃:“这是地雷的布防图,你仔细看清楚,记牢了,千万别弄错了位置,免得伤了自己人。”
王虎双手接过布防图,仔细看了几遍,又在心里默记了关键位置,才抬头道:“属下明白!定不辱使命!”
说完,他起身行礼,转身大步走出了大帐。
一夜过去,天还没亮,外城与中城之间的旷野上依旧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散发着微弱的光。
忽然,一声巨响划破了寂静——外城的火炮率先开火了!
“轰!”炮弹拖着长长的火光,朝着中城的方向飞去,落在城墙不远处,炸起一片尘土。
紧接着,更多的火炮接连响起,密集的炮弹如同流星般划破夜空。
双城之战,就此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