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泽一声令下,七百五十余名陈蔡俘虏按技能分成三支队伍——
农耕队(380人):由王二柱担任临时组长,领走 380把锄头和曲辕犁、300担麦种和 20车粪肥。
他们盯着从未见过的新型农具直咽口水——这些在战场上握过刀枪的手,即将握住比老祖宗传下来的直犁更轻便的曲辕犁,重新做回老本行。
工匠队(187人):77名铁匠被带到五座并排的打铁高炉前,炉膛里的火舌舔着漆黑的铁块;
110名识字者捧着《农书》《匠作指南》,鼻尖萦绕着油墨香,眼里却写满忐忑。
基建队(190人):负责扩建粮仓与挖筑灌溉渠。
至此,为期一年的劳动改造正式拉开帷幕。
烈日当空,俘虏们被带到村外荒田。
陈禹泽特意调来 190顶防晒帽:“戴上,别晒脱了皮。”林穗带着妇人队站在田埂上,每人捧着陶碗:“先喝盐水,免得中暑。”
几个改造士兵捧着碗发愣——他们当兵以来,从未见过敌方给俘虏递水。
一名老兵摸着帽檐喃喃:“当兵十年,头回有人把咱当人看,真是稀奇。”
王二柱攥着犁把的手直抖,铁犁却总往泥里钻:这曲辕犁比他从前用过的直犁轻便太多。
“都听着!”孙裕扛起锄头示范,“左边种土豆,右边种玉米。锄头举过头顶,别学娘们儿扭捏!”
老卒刚要偷懒,就见钱瑞牵着小栓子从地头经过,男孩竹篮里装着新烤的麦饼。“好好干,晚上有肉汤。”
钱瑞晃了晃篮子,“想饿死,就接着混。”
正午歇工时,炊事班送来掺了野粟的麦饼。
一名陈国士兵啃了两口突然哽咽:“这饼...比咱军营的麸子饼软和十倍。”
王二柱捶他肩膀:“软和就多吃!吃完把东边地翻完,听说秋收能分粮!”
叶锦璃骑马经过田垄,看见改造士兵们裤腿卷得高低不齐,脚踝被草叶划出道道血痕。
她皱眉扔下一捆布条:“蠢死了,不知道用布裹腿?”
话音未落已策马远去,却没人看见她腰间多了个装着金疮药的皮囊,准备给林澜送去。
老铁匠李叔(原蔡国兵打铁师傅)对着烧红的铁块叹气:“从前打刀是为杀人,如今打锄头...咋下得去手?”
陈禹泽用钳子夹起一块铁坯:“杀人的刀是死铁,救人的犁是活铁。
您看这铁——”他手腕一抖,铁花溅在青砖上凝成星芒,“炼过血的铁,才能犁开新世道。”
识字的俘虏在工坊角落整理《农具改良图》,突然指着图纸惊呼:“这曲辕犁的设计,比咱蔡国的直犁省三成力!”
林澜适时递来一碗凉茶:“慢慢琢磨,改好了能记工分换粮票。”
众人对视一眼,指尖抚过图纸的褶皱,像在触摸从未敢想的未来。
深夜,叶锦璃路过工坊,透过窗纸缝隙看见火光里有人正用炭笔在墙上画犁具草图。
她摸出怀里的热成像仪——屏幕上,代表工匠队的绿点聚成一团暖光,比昨儿更亮了些。
叶锦璃一脚踩在铁锹头边缘,拄着锹柄喝止偷工减料的士兵:“渠底不夯实,雨季冲垮了淹死的是你们自个儿!”
一名陈国改造士兵嘟囔:“当兵时修工事,监工只管抽鞭子,谁管咱死活...”话未说完,后脑勺挨了叶锦璃一木尺:“现在我管!再废话就去挑十担淤泥!”
林澜带着医疗队送来盐水和草药:“都歇会儿,喝口水。”
她掀开急救箱,里面除了草药竟还有几块硬糖:“轻伤的先含块糖,重伤的跟我去换药。”
士兵们攥着糖纸不敢置信,有人把糖含在嘴里又吐出来:“留着给晚上慢慢享用。”
黄昏收工时,叶锦璃发现林澜正给士兵们分发《基建安全手册》,封面上“平等、劳动、新生”六个字被描得工工整整。
她别过脸哼了一声,却在转身时从兜里掏出一叠自己画的《沟渠剖面图》,往林澜怀里一塞:“...别教错了。”
教书院里,孩子的读书声混着士兵的粗哑嗓音升起。
安静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人”字:“这是你们的新名字——不再是‘俘虏’,是‘人’。”
王二柱握着树枝在沙地上画歪扭的横撇捺,墨点溅上粗布袖口,却笑得像娶亲那天:“等我学会写信,就能告诉家里娘,我还活着。”
叶锦璃躲在窗外,看见林澜正教士兵辨认农作物图谱。她摸出怀里的《齐民要术》抄本,犹豫再三从窗口扔进教室。
纸页翻动声惊起萤火虫,在暮色中划出微弱却坚定的光。
陈禹泽抱着蜡烛路过,撞见叶锦璃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见地上散开的纸页——上面用朱砂圈着“小麦忌连作”的批注。
他抬头望向星空,夜视竹筒里,代表俘虏的绿点与书院众人的蓝点交织,在夜幕下汇成温暖的光海。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麦田时,农耕队的号子声响彻原野。
叶锦璃站在哨塔上,看见王二柱们扛着犁走进金色晨雾,铁犁划地的声响比驿站的铜铃更让人心安。
她摸了摸腰间的金疮药皮囊,听见身后脚步声——林澜抱着干净绷带,正笑着看她。
“昨夜巡夜,看见有人往教室扔书。”林澜递过绷带,“写得比我教的还细。”
叶锦璃挑眉:“看错了,我从不干这种事。”
“是么?”林澜转身走向田垄,银镯轻响,“那麻烦大魔王帮我个忙——下午教俘虏认农具,缺个嗓门大的镇场子。”
远处,陈禹泽的扩音喇叭又响起来:“今儿的工分加倍!干得好的,晚上加一碗肉粥!”
士兵们的欢呼声惊飞一群麻雀,扑棱棱掠过两人头顶,向着挂满露珠的麦田飞去。
叶锦璃望着漫天朝霞,忽然伸手扯了扯林澜的袖子:“...肉粥得先紧着干活多的人。”
“知道啦,大魔王怎么转性变大善人了!”
林澜忍笑前行,身后传来叶锦璃咬牙切齿的嘀咕:“谁说我是善人...我只是怕他们饿死了没人种地!”
晨风中,两抹身影渐渐靠近,在劳动的号子声中,共同走向那个正在破晓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