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乐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发出“咚”的闷响。
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抽搐，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旁边的何礼更是不堪，整个人如烂泥般瘫软，额头抵着地面，活像只被暴雨淋透的鹌鹑。
“这老家伙的威压……”
杨小凡暗自咂舌，识海中天道神书无风自动，金色文字流转间将碾压而来的气势消弭于无形。
他故作轻松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个动作让灰衣老者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长老明鉴，我等定当守口如瓶！”
何礼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鼻梁滑落，在石地上溅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仇乐已经说不出完整句子，只能拼命点头，发髻散落的青丝黏在煞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
杨小凡注意到她攥着衣角的指节已经泛白，不禁在心里摇头，这姑娘平时在宗门里趾高气扬，没想到遇上真章就现了原形。
灰衣老者冷哼一声，撤去威压的瞬间，仇乐二人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喘息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格外清晰。
杨小凡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老者布满皱纹的手，那上面交错纵横的伤疤，每道都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腥风血雨。
“长老是担心幽灵花的消息走漏，会引来不速之客吧？”
杨小凡突然开口，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
他故意在“不速之客”四个字上加了重音，眼睛却盯着岩缝中那簇幽蓝花朵，花瓣上凝结的露珠竟泛着诡异的磷光。
老者身形骤然僵住，宽大袖袍无风自动。
杨小凡能感觉到有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回扫视，像是要剥开皮肉直接审视灵魂。
他非但不惧，反而迎上那道目光，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灰衣老者声音里罕见的迟疑让另外两人惊愕抬头。
要知道这位镇守仙灵洞的“活阎罗”，平日里连灵动境长老的面子都不给，今日竟会对个内门弟子另眼相待？
杨小凡拱手行礼的姿势标准得挑不出毛病，却莫名透着几分玩世不恭：“弟子杨小凡。”
洞顶垂下的钟乳石突然滴落一滴水珠，正好砸在仇乐后颈，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这滑稽的一幕让杨小凡差点笑出声，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因为他发现老者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那些深深的法令纹似乎舒展了些许，这可比看见铁树开花还稀奇。
“我记住你了。”老者转身时，枯瘦的手指不经意拂过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杨小凡瞳孔微缩。
三人踏着青玉台阶盘旋而下，仇乐不时偷瞄杨小凡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这位入门最晚的小师弟总给她一种深潭般的错觉，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望不见底。
“到了。”灰衣老者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展现在眼前的露台让何礼倒吸一口凉气。
穹顶之上，一道狰狞的裂缝如同天神斩落的剑痕，细碎的光尘在裂缝边缘流转，时而凝聚成灵动境状的旋涡。
杨小凡瞳孔微缩，他分明看到那些光尘中闪烁着陌生的道纹。
“这灵气浓度……”何礼撇撇嘴，话刚出口就被仇乐瞪了回去。
灰衣老者意味深长地扫过三人：“机缘就像害羞的姑娘，得用心才能瞧见。”
说罢化作青烟消散，只余一缕檀香在空气中打了个转。
杨小凡盘坐在离裂缝最近的位置，后背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能量波动。
仇乐二人识趣地退到边缘，自从见识过这位师弟在藏书阁“吃”典籍的场面后，他们很明智地保持了安全距离。
“开始了。”杨小凡突然抬头。
裂缝中迸发出万千金线，宛如太阳神阿波罗散落的琴弦，带着令人颤栗的韵律垂落。
何礼的抱怨卡在喉咙里，那些光线触及皮肤的瞬间，他体内沉寂多年的经脉突然发出了久旱逢甘霖的欢鸣。
“这是……道韵具现化？”仇乐声音发颤。
她看到杨小凡周身形成了一个小型旋涡，那些金线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般疯狂涌去。
更惊人的是，他头顶隐约浮现出一尊漆黑小炉鼎，炉鼎身铭刻的饕餮纹竟在呼吸般明灭。
杨小凡此刻正经历着灵魂层面的震颤。
混沌饕餮炉反馈的信息让他心跳加速，这些被同门当作普通灵气的能量，分明是高于真武大陆维度法则的存在！
他小心控制着吞噬速度，以免暴露太多底牌。
但体内混沌世界已经沸腾，那些沉寂的星云开始自主演化新的星轨。
“咔嚓”一声轻响，仇乐率先突破。
她周身浮现出冰晶状的灵气铠甲，发梢都结出了霜花。
何礼也不甘示弱，体内传出江河奔涌之声。
两人却没注意到，他们吸收的不过是能量洪流中的支流，而主干道正源源不断汇入那个看似平静的黑衣少年体内。
当最后一丝日光华消散时，杨小凡悄然睁眼。
他的神识顺着裂缝逆流而上，在穿越某个无形屏障的刹那，看到了令道心震颤的景象，裂缝另一端并非预想中的九华仙域，而是一片燃烧着七色火焰的陌生星域。
那些火焰中沉浮的巨兽骸骨，每一具都散发着令他灵魂战栗的威压。
“有意思。”他舔了舔突然干涩的嘴唇。
月光华恰在此时倾泻而下，这次是银蓝色的能量潮汐，带着薄荷般的清凉。
天道之书自动展开，书页上那些晦涩的古篆如同苏醒的鱼群，贪婪地追逐着月光中的灵性粒子。
仇乐突然闷哼一声。
她的识海中，月光华凝聚成了一柄小剑，正在劈开混沌的迷雾。
这种灵魂层面的蜕变比肉身突破痛苦百倍，却也让她的眼神愈发清明。
何礼则像喝醉了酒似的满脸通红，他的神识正在经历野蛮生长带来的胀痛。
杨小凡的状况最为诡异。
若有高阶修士在此，会惊恐地发现他的神识强度正以违背常理的速度飙升。
天道之书已经膨胀到原先的三倍厚度，封面上的道纹演化出了日月同辉的异象。
当月光华也开始减弱时，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一缕神识永久留在了裂缝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