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金虎听了大龙的话,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满脸庄重,义正辞严地说道:“总督,怎么安排是您总督的事,我有要求,是我的事。不管安排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做好。我还要特别请求一点,能不能把我原来山寨的弟兄集合起来,组成一个小分队?能参加这么一次大战,是锻炼他们的大好机会,我想把他们全都带上,让他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也让他们看看咱金龙军的能耐,有这么一份自豪感在心里,他们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当兵,好好报效咱金龙军。”
大龙闻听此言更加感动。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金虎这心情,这表态,这劲头,都令他感动,也令他感慨。便说道:“好,好哇,你有这要求,本就说明你甘愿为金龙军奉献一切的决心,我很感动。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让你和你的弟兄单独编成一个小分队,由你亲自率领他们,打出个样子,为你们正名,为你华金虎增光。具体安排,还要等我跟军师商量后再正式宣布。回去听命令吧。”
华金虎便兴高采烈屁颠屁颠地走了。
接着,大龙便找来铜锁,把华金虎的要求说了一遍。铜锁闻听一愣,几乎是脱口而出:“华金虎刚刚归顺,还是别让他去参加这次行动了吧?让他参加这么重大的行动,我觉得不大合适。”
大龙一听就有点不大高兴,说:“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他虽说是刚刚归顺,对于咱们的军情,军队纪律都不大了解,可我看这人挺聪明也挺能干的,武艺也不赖。这样的人,学东西快,适应得也快,应该没问题。”
铜锁又道:“总督说的不假,这样的人是有这个特点。不过,我还是觉得让他在家把守山寨为好,把董大雷也留下,再加上谢小强,他们三人以谢小强为主,应该是没问题的,咱出征也放心。至于原来华金虎手下那五十来个人,就不要让他们跟着去打仗,他们自由散漫惯了的,哪懂得什么大战,让他们跟着只能坏事不会成事,让他们在家抓紧训练,抓紧跟咱们的队伍接轨,这事跟金虎说清楚。”
其实,华金虎一归顺就遇到这次重大行动,无论让他们在家把守山寨,还是参加行动,都不是最佳决定,但铜锁觉得相比而言,让他们留在家里把守要比出征略感放心。好在眼下华金虎还只是二师的副师长,并无什么权力,指挥不动任何人,再说,到时候二师全体官兵,除了华金虎,其他全都参加行动,华金虎在家也就只是个摆设。而作为一个刚刚归顺、对他的许多方面都不太了解的原山寨头领,这样处理,对金龙军的益处要远远大于坏处。正因此,铜锁才坚持要把华金虎留在家里,与谢小强和董大雷一起把守总部。
大龙看出来了,铜锁其实是对华金虎不放心。因此又说:“军师有点小题大做了。我看华金虎这个人很不错的,不必对他有那么多怀疑和担心。咱们要是对谁都怀疑,对谁都不放心,就做不成大事,谁也不愿意跟着咱们。你跟了我这些年,你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吗?我对看准了的人,是绝对相信的,我最最烦恶的,就是既要用人家,又总信不过。”
铜锁说:“这我知道。正因此,我才一直跟着您,并且跟的很紧。您是那种讲信义讲忠义讲信用的人,您也是那种为了自己的朋友和弟兄,可以两肋插刀的人,正是这一条我对您是无比的信服,佩服和忠心。对此,您应该是清楚的。”
大龙点头,表示认可铜锁的说法。其后,关于让华金虎随从大部队出征打仗的事,铜锁没有再提半个字儿,他不想因为一个华金虎弄得他跟大龙之间不愉快;或者自己在大龙的手里失宠,就像当年的小五一样。小五也曾经是军师,就因为几个事儿跟大龙闹不到一块儿,并且牢骚太重,大龙慢慢的就疏远了他,而让自己当上军师。那小五的前车之鉴就是他铜锁应该接受的教训。
傍晚,大龙让王闯去看一下刘小四来到没有?坐在旁边的铜锁说:“不用看,他只要一到,肯定先到这里来报到,既然他没有来报到,说明他没有来到,等着吧,也许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儿来的晚一些,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接到您的命令定会接着往这里赶,只要没有特别的事,一定会按时来到的。”
大龙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金龙厅,径直回家去了。铜锁望着大龙的背影,知道他对自己不同意让华金虎参加行动不高兴,自己于是又后悔起来,便抬手轻轻打了嘴巴一下:唉!少说少说嘛?为何管不住嘴?
的确,大龙因铜锁阻拦华金虎参加重大行动,感到不快。他觉得铜锁在变,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百依百顺唯命是从了,多次公开反对他的决定。虽说,说话总是特别客气,可最终结果往往都是扭转自己的一些决定。哼,你铜锁有点看不清自己了吧?金龙军是我宋大龙的,你只是我委任的军师,可不要弄颠倒了;金龙军的任何事项,都是我说了才能算,而不是你铜锁。 这样想着,大龙的心里就升起了一团火苗夹杂着一团火云,带着这火苗和火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好,做了一串的恶梦。他梦到独自一人去打猎,撞上了一只饿狼。他还没来及反应,那恶狼就扑了上来,他两眼一黑,竟然醒来了。他意识到梦中被恶狼咬伤,而伤的这个地方不偏不倚,不高不低不上不下,恰恰就在他后心的位置。自此再也没有睡。他不大信什么圆梦解梦的鬼话,可是对这个梦他却觉得怪怪的,被狼咬伤的地方,用手摸一摸居然觉得有点疼。
起床之后,大龙精神头就不好,萎靡不振,就像没睡醒一样,饭也吃得很少,早早就去了金龙厅。以往都是铜锁先到,可这天他来的实在太早了,因此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厅,觉得好无聊,就又到大厅的门口向远处张望起来,这才望见铜锁急匆匆的向这里赶来。铜锁远远一看,大龙正斜倚在大厅的门框上,就急忙站住行了个礼,说道:“哎哟总督哎,您咋来的这么早?”
大龙说:“睡得不大好,早早就起来了,所以就比你早到了一会儿。”
铜锁一听这话,心想,昨天你给华金虎起名兴致勃勃的,今天怎么一早起来就感觉精神不好呢?难道就因为华金虎参加行动的事?若真的是因为那点事,你总督的心胸和格局是不是也太小了?这么想着,就说道:“总督啊,还是到里边坐下说吧,在这大门口多不得劲?”
于是大龙就回身往大厅里走去。两个人走到他们那用木板隔开的简易房子门口,大龙说:“就在这里吧,先不到屋里去了,觉得闷,唉!”
铜锁这才清晰地看到,大龙脸上挂着云彩一样,似乎是没有洗脸,眼里没有神,就问:“总督,您怎么个感觉?是没睡好吗?要不要让人去找大夫?”
大龙说:“没睡好,不光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恶梦,梦到让一头狼追着。”
铜锁说:“哟,梦到狼了?太华山这么大,狼是肯定少不了。不光有狼,老虎应该也有,只是咱还没见到。”
大龙说:“不是光梦见狼,梦见那狼追着我咬啊。”
铜锁就靠近了一点,问:“咬到了吗?”
大龙:“咬到啦,要不就不会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铜锁:“咬到了哪个地方啊?”
大龙:“咬到了后心,一口就啃上了,惊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铜锁:“那你觉得疼吗?”
铜锁:“感觉被狼追上来就啃了一口,接着就醒了,醒了那一霎觉得后背上有点疼,可是欠了欠身子,用手摸了一下啥事没有,就又不疼了,现在倒是没事,没事。”
铜锁就笑了笑说:“总督啊,你可能这几天太累了,你看,大事接二连三一桩拉一桩的,收花寨、收华山豹、接着又是华二愣来投诚归顺,你又接见他,你又给他组织比武,大事一件连一件,你不累才怪呢。人累了之后啊就容易睡不好,做稀奇古怪的梦。我听说,春天要是梦见让狼追着咬到了,是吉兆呢。不过,我也说不清楚。不用太当事儿,不就是个梦嘛。”
大龙说:“我也知道,我也不信那些关于梦的说法。我小的时候我老娘就找算命先生给他算一卦。听说周公解梦解得特准。其实那些瞎子都是蒙人。”
铜锁说:“就是,我也不认这些东西,梦里有些事儿啊,多数是白天经历过,要么就是跟人家说过这事儿,要么就是以前曾经有过这事,他都缠在了咱的脑袋瓜里,睡梦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啊就又出来了,也就等于是想起来了。所以你这梦呢,我觉得咱们长期在这大山上,不管是听到谁说起这狼也好,自己见到狼也好,都是有可能的。不用在意。”
大龙:“这我明白呀,我比谁都明白,我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可就是睡得太不好,起来之后浑身很沉,头也蒙蒙的”。
铜锁:“应该还是累的,调理调理休息过来就好了。”
正说着呢,云娘和王闯先后来到。云娘老远就听到两个人在聊梦的事儿,来到跟前就插了一句,“哥,怪不得我去吃饭没看到你呢。水仙姐说你早早就走了。你没吃饭吗?”
大龙说:“我吃了一点,不想吃。”
云娘说:“你做的这个梦可不大好,我听咱娘说过,日有所思,梦有所见。你一定是想过这事,你想的多了,就在梦里出现。那你为什么想这事儿呢?人之所以想哪一个事儿,那这个事一定会对他产生影响。你可要当心点啊。”
倒是云娘这句话引起了大龙一点共鸣,但他不想去这样想,因此就说:“这说法毫无根据,我也不信。算了,不聊这事了。军师你忙吧。”
说罢,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简易办公房里。可是大龙的心里老是不踏实。原本他从来不信打卦算命那一套,可被那头狼和云娘的话搅得有点坐立不安,就对王闯说:“王闯你呀,下山去一趟。别给任何人说。离咱们这个地方大概不到二十里地,听说有个算命的算得准,你去问问他。千万不要说是我做了这个梦,你就说你,也不要说你是干什么的,尤其不要说是咱这里的人,你就说你是一个打柴的,要不就说是一个采药的,做了一个梦,让他给你断一断。”
于是王闯就急急忙忙下山骑上马去了那个村子。那个村子其实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镇子所在地。镇子上有三个瞎子,一个说书,一个算卦,另一个是连说书带算卦。打听了几个人,才知道算得最好的是那个连说书的算卦的瞎子。王闯便来到了他的挂摊儿跟前。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光。这个瞎子的卦摊就摆在街头一个十字路口上。春末的天气,阳光很是灿烂,甚至晒得人都有点热。那瞎子听到远远的有动静过来,就仰起头像是看到了一般说道:“这位先生有急事要问呀?”
王闯一听这话,浑身竟像是骤然起满了鸡皮疙瘩一样,感觉有点惊恐似的问道:“你问谁呢?”
那瞎子悠悠的说道:“问你呢。你看这近处有别人么?不就是你要来问事吗?”
王闯想,这家伙,我什么都没说,他居然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看来这家伙是有两下子;但他并不回答瞎子的问题,而是往前靠了几步,来到了瞎子的跟前,跟瞎子只有三步的距离。瞎子的面前只有四条腿一块板的一个简易小桌,小桌上放了一筒卦签,一张脏兮兮的红布,还有一个香炉,一把戒尺,一把拂尘。
王闯到跟前了,那瞎子反而不说话了。只抬着头仰着下巴。那一对什么都看不见的眼,似乎在透过无尽的黑暗,眺望遥远的苍穹一样。两片嘴唇张开着,似乎想接住天上说不定啥时候会滴下来的露珠一般。王闯看着他那样子觉得很奇特很有意思,就说道:“问你呢,你刚才老远就在这里瞎胡说,我到你跟前了,你怎么不说话了?”
那瞎子说:“我是瞎,可我不胡说。你是来问事的,你不说,我说什么?”
王闯又一惊,问:“你咋知道我来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