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面具下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番话，听着是恭维，实则，是更深一层的试探与将军！
其实，他与秦泽几乎是同时抵达这镜湖。
但他并未现身。
只因，秦泽竟真的是孤身一人前来！
这不合常理！
他楚歌是什么人？
是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是杀人如麻的血莲教教主！
一个二十岁的少年，敢独自面对他？
他将方圆数里都探查了一遍，除了秦泽，再无第二道活人的气息。
越是如此，他心中那根名为‘怀疑’的弦，就绷得越紧！
有诈！一定有诈！
这小子刚才的镇定，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有恃无恐！
他一定藏着一张，足以威胁到我性命的底牌！
楚歌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镜湖周围，必有他未能察觉的惊天杀局！
想到这里，楚歌心中那份枭雄的自负，反倒让他冷静了下来。
既然有陷阱，那便破了它！
他倒要看看，这名满北疆的少年麒麟，究竟为他准备了何等大餐！
呵呵……
楚歌突然冷笑一声，笑声沙哑，如同夜枭。
“秦都尉太看得起我了。”
“我楚歌，不过是世人眼中的妖人、口中的魔头，可担不起什么‘雄霸一方’的美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却更像是一种警告。
“更不是什么守信的君子。”
“秦都尉敢只身赴约，这份胆气，楚某佩服！”
他嘴上说着佩服，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却死死地锁定着秦泽的脸。
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只要秦泽露出一丝破绽，一丝伪装出来的镇定下的恐慌……
他便会如猎豹般瞬间扑出，将这只故作聪明的小狐狸，彻底撕碎！
然而，他失望了。
听到楚歌的回答，秦泽脸上的笑容，反而愈发真诚。
唉。
秦泽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楚教主，你我都是聪明人，所以，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他的目光，清澈而又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你说的没错。”
“你的宝贝儿子，楚胜天，的确在我的手里。”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的楚歌，气息陡然一变！
仿佛一头被触及逆鳞的绝世凶兽，即将暴走！
但秦泽毫不在意，继续慢悠悠地抛出下一句话。
“想要换回他……”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扩大了几分。
“不知楚大教主，可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楚歌那双鹰目之中，骤然爆射出一股骇人的杀意！
整个湖心亭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冰点！
但那杀意，仅仅持续了一瞬，便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
秦泽此刻提起楚胜天，一是为了直奔主题。
二是在提醒他！
我若出事，你儿子，也得陪葬！
所谓的底牌，不是什么暗处的绝世高手，而是他儿子这条命！
阳谋！
这是赤裸裸的阳谋！
用他楚歌最在乎的东西，光明正大地摆在台面上，逼他投鼠忌器！
楚歌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
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这小子的算计之中。
这场谈判的主动权，已然易手。
“说吧。”
楚歌的声音，嘶哑了几分，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知秦都尉，想要什么？”
他很清楚，以秦泽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性格，接下来，必然是狮子大开口！
听到楚歌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问话，秦泽笑了。
笑得如春风拂面，人畜无害。
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仿佛两颗黑曜石，熠熠生辉。
“楚教主，你说让我开条件，那我可就说了。”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与老友闲聊，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那威震天下的血莲教主，而是一个寻常的生意伙伴。
楚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说！”
秦泽却仿佛浑然不觉，背着手，踱了一步，朗声开口。
“你血莲教，即刻退兵。”
“向朝廷臣服，献上降表。”
“如此，我便可保你父子二人性命，甚至为你向朝廷求一个安享晚年的爵位。”
“如何？”
此言一出，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瞬！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杀气，自楚歌体内轰然爆发！
以他为中心，整个湖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变得稀薄而又滚烫！
亭外的镜湖湖面，竟被这股无形的煞气，压出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你……是在跟本座说笑？！”
楚歌的声音，不再是嘶哑，而是一种仿佛能撕裂耳膜的狰狞！
他死死地盯着秦泽！
对他楚歌而言，儿子的命，固然重要！
可与他的千秋霸业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儿子死了，可以再生！
他若是向那腐朽的朝廷投降，他此生的一切，他的野心，他的宏图，就全都完了！
这个条件，他楚歌连一息的思考都不需要！
那便是，绝无可能！
面对这足以让山石崩裂的恐怖气势，秦泽却只是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
仿佛那扑面而来的杀意，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晚风。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丝“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
“楚教主，你看，我开的条件，你接受不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所以啊……”
秦泽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那笑容，像极了一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
“想要换回你儿子的命，还是得看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了。”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楚歌的心头！
嗡！
楚歌脑中一阵轰鸣，那滔天的怒火与杀意，竟在这一瞬间，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熄灭了大半！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
上当了！
又上当了！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指望用这个条件来谈判！
他抛出一个自己绝对无法接受的条件，就是为了将“开价”这个难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重新丢回到自己手上！
他想干什么，楚歌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如果自己开出的价码够高，这小子，可以选择答应，满载而归。
如果自己开出的价码太低，这小子，可以随时翻脸，说自己毫无诚意，拂袖而去！
主动权！
从始至终，这场谈判的主动权，都被这小子死死地攥在手里！
而自己，就像一头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蠢牛，一步一步，踏入他精心设计的语言陷阱！
想明白这一层关节，楚歌看向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狂暴的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忌惮，但更多的，竟然是一丝……敬佩！
是的，就是敬佩！
他楚歌纵横半生，见过无数英雄豪杰，奸猾枭雄。
却从未见过，有谁能在一个二十岁的年纪，拥有如此深沉的城府与胆魄！
在他楚歌足以止小儿夜啼的魔威之下，竟能稳坐钓鱼台，谈笑风生，反掌之间，便将他玩弄于股掌！
此等心性，此等智谋！
简直……妖孽！
一瞬间，楚歌心中那份属于枭雄的惜才之意，竟不可抑制地疯狂滋生！
“你……很好！”
楚歌一字一顿，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的暴怒，更具威慑力。
“金城一隅，实在是太小了。”
“区区一个都尉，对你而言，简直是明珠蒙尘，龙困浅滩！”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锁住秦泽，其中竟燃烧起一股灼热的火焰！
那不是杀意，而是……渴望！
“小子，有没有兴趣，换个活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