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会像如今这样，闹得整个书院人尽皆知。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高仲保没再说一个字，转身进屋。
周氏狠狠瞪了玉珠几眼，对着书房那边喊道：“彩蝶，还躲在屋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出来伺候！”
她一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歧义，拎着手中的包袱，推开了东厢房的房门。
“仲保，你总得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屋内一盏油灯都没有点，高仲保侧坐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头。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棱探进屋内，堪堪照到高仲保的黑靴边。
周氏看不清高仲保脸上的表情，只感觉他整个人阴沉沉的。
“仲保，你不要吓为娘啊！”
“娘……”
周氏和高仲保前后脚进屋，相隔半柱香的功夫都没有，他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刚才的清脆，变得十分沙哑难听。
周氏的心揪着疼。
她的儿子，从来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什么时候这样颓废过！
“儿啊，有娘在，别怕！你跟娘说说！”
屋里只有自己和娘二人，高仲保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娘，他们都知道了！”
“谁？”
“书院里的人。”
“知道什么？”
“我……我肾虚阳弱。”
“什么！”周氏感觉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高尚志以前就是这个毛病，又爱玩，年纪轻轻就把身体弄垮了。
害得她嫁进来之后，一连好几年都没有怀上，受了婆母和姑姐不少窝囊气。
后来还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才治好，生下了仲保。
如今宝贝儿子也得了同样的毛病。
周氏的手一松，包袱摔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在地上留下浅浅的泥痕。
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都是报应，苛待高衍的报应。”
她没有反思自己以前的作为，而是转身，气呼呼地向外面走去。
高仲保将话说了出来，全身轻松了不少。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无力和迷茫。
书院是回不去了。
这样的流言，传开只是时间的问题。
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高家村来。
以前他没少仗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对村里的同龄人爱答不理。
等他们知道之后，会不会来看他的笑话？
肯定会的！
高仲保越想越绝望。
黑暗和寒冷，差点将他吞没。
而周氏冲回了自己房中，拎着高尚志的耳朵，拧了大半圈。
“哎哟！疼疼疼！”高尚志冷不丁遭了毒手，大喊道，“你这个老婆子，发什么疯！”
“我发疯？”周氏的双眼赤红，看上去像是个吃人的恶鬼。
“我周秀兰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你这个没用的男人！到头来，还连累了自己的儿子，也要受这样的罪！”
“你这女人是不是失心疯了！”高尚志显然没想明白，周氏在说什么，“谁连累仲保了？出什么事了？”
“就是你！”周氏咬牙切齿道。
担心陆如意的两个丫鬟会听见，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却没发现，里间门缝的地上，一团黑影微微挪动了一下。
高尚志一脸心虚，“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少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没用，咱们仲保为什么也得了同样的病！
还传得人尽皆知，书院都回不去了！”
周氏控诉完，一屁股坐在高尚志身边，开始抹眼泪。
絮絮叨叨道：“生下仲保之后，我就再没怀上过。原以为把仲保好好养大就好，谁知道……
呜呜呜——老天不开眼啊！为什么仲保也有这个毛病！”
原来就因为这个啊！
高尚志心中悬着的心，又落了回去。
“这毛病又不严重，吃了药就能好。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他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说实话，有这个毛病，也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不用担心，会整出庶子或是外室子，回来和仲保抢家产不是！
“这还是小事！”周氏瞪大双眼。
那凶狠的样子，只要高尚志敢说出什么不中听的，她肯定要挠花这死老头的脸！
高尚志不自在地偏过头，狡辩道：“我又没这么说……”
周氏冷哼一声，“别忘了，仲保可是你唯一的孩子……”
“没忘没忘！”高尚志急忙打断她的话，“那如今该怎么办？”
周氏抹干眼泪，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皱褶的衣裙。
“走！先问问仲保，有没有什么头绪。”
而后院发生的事情，陆欢好奇死了。
但周氏在院中来来回回，何娘都没来得及凑近偷听。
石粱贼兮兮地凑到何娘面前，“娘，要不然，还是我去院外偷听？”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何娘只得点头同意，“你去吧！小心一些！”
没过一会儿，高衍也走进了院子。
他一进门，就看见陆欢在屋内反复踱步。
眉头微蹙，两只手交握在小腹前，手指时不时掐一下手心。
“欢儿，出什么事了吗？”
陆欢拉着他，走进内室。
一转身，之前的焦急瞬间换成了笑脸，“阿衍，你绝对不知道，谁回来了！”
“高仲保吗？”
陆欢板起脸，“你怎么知道？你猜这么快，一点不好玩！”
“下次我一定多猜几次！”高衍笑着讨好，又问道，“他怎么回来了？”
陆欢摇摇头，“不知道，石粱去偷听了，刚去没一会儿。”
“那我也去听听！”
看高仲保的热闹，还能满足媳妇的好奇心，这样的大好事，他肯定要去听听。
陆欢拉住他的胳膊，“阿衍，我也想去！”
“那怎么行！”高衍下意识地拒绝。
陆欢干脆耍赖，“那不管，反正我就跟在你身后！”
她才不要在屋里等消息！
高衍拗不过陆欢，只好带着人。
谁知刚出院子，就远远看见，从村子的方向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陆欢心里一急，推了高衍一把，“快带路！有人来了！”
这个时间，还在外面没有回来的人，也就只有陆如意了！
高衍拉着陆欢的小手，绕到后院东厢房的院墙外。
他们没有躲在两堵墙的夹道中，而是直接站在东边院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