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余烬迷踪
林夏指尖的人族徽章突然发烫，契约金粉勾勒的纹路像活过来般游走，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他低头凝视徽章边缘缠绕的银白藤蔓纹与青灰齿轮痕，忽然想起阿萤石室内那句被汁液覆盖的刻字——“光”与“三”的模糊印记，此刻正与徽章上的融合纹路隐隐呼应。
“不对劲。”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星砂泉对岸的岩壁。那里本该在共生纹复苏后泛着银白微光，此刻却有一片拳头大的阴影始终凝而不散，像块被墨汁浸透的顽石。
“怎么了？”阿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骨笛下意识地横在胸前。笛声残留的金色能量让她对异常波动格外敏感，此刻那片阴影中传来的微弱震颤，竟与母巢心脏跳动的频率有几分相似。
月契的紫晶链突然垂直下坠，链尖指向阴影的方向。“是噬契之虫的气息，但很微弱。”她快步走到泉边，星砂在她脚边化作银色涟漪，却在靠近阴影时诡异地凝固成暗紫色硬块，“共生纹在这里断了。”
异客长老拄着骨杖上前，杖顶的齿轮叶片簌簌作响。他俯身捡起一块星砂硬块，指尖刚触碰到表面，硬块便化作青灰色粉末，里面竟裹着半只蜷曲的虫尸——噬契之虫的残躯，甲壳上还嵌着细小的齿轮齿牙。“是异客族的除虫装置。”长老的脸色沉了下去，“这种齿轮齿牙只有工坊的净化炉才会使用，说明有寄生体闯入过那里。”
阿明突然“呀”了一声，机械臂上的探测仪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的红点正从归墟西北方向朝星砂泉移动，速度快得惊人。“是工坊的方向！”他调出全息地图，红点经过的路线上，代表共生纹的银线正成片熄灭，“净化炉的能量反应消失了！”
林夏的徽章烫得几乎要脱手。他想起母巢崩解时，那些从树干裂缝中喷涌而出的黑色触手——当时只顾着摧毁核心，竟没留意是否有漏网之鱼。“是母巢的残肢。”他握紧徽章，三色光晕在掌心流转，“它在吞噬净化炉的能量，修复自身！”
月契突然按住他的肩，紫晶链的光芒与徽章交织成网。“我去圣树调派守卫。”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星砂，激起的银辉中浮现出数道绿色光轨，“你们沿共生纹断裂的路线追，我会让藤蔓在沿途做标记。”
“等等。”长老突然扯住林夏的衣袖，骨杖指向他胸口，“你的寄生纹虽然消退，但刚才与母巢核心共鸣时，肯定被种下了虫卵。”老人从怀中掏出个铜制齿轮，齿槽里嵌着半透明的晶体，“这是异客族的‘净身符’，遇到虫卵躁动就捏碎，能暂时压制。”
林夏接过齿轮时，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低头看向胸口，那里的皮肤光滑如初，只有在徽章光芒照拂时，才会隐约浮现出三瓣花形状的淡色印记——那是寄生纹被净化后留下的疤痕，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心跳微微发烫。
阿萤将骨笛斜插在腰间，从月契递来的皮囊里抓出 handful 星砂。这些凝结着生命之水的星砂在她掌心化作银色粉末，顺着指缝落在林夏和阿明肩头，形成层薄薄的光膜。“能阻挡虫卵孵化时的能量波动。”她指尖划过林夏的徽章，淡绿色的光晕与三色光芒相融，“跟着藤蔓走，别偏离共生纹路。”
四人兵分两路时，星砂泉的光茧突然剧烈收缩。原本悬浮在空中的三族信物虚影骤然熄灭，泉底的能量核心发出刺耳的嗡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撕扯地脉的根基。林夏抬头望去，只见那片阴影中的暗紫色硬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所过之处，新生的共生纹纷纷化作灰烬。
“它在害怕光茧的能量。”阿明的机械臂弹出刀刃，切开挡路的枯萎寄生藤，“净化炉里有初代守誓者封存的‘噬光弹’，专门克制能量体，肯定是冲着那个来的！”
沿着共生纹断裂的路线深入西北荒原，地面的星砂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青灰色的结晶。这些结晶踩上去脆如薄冰，碎裂时会释放出带着铁锈味的气体，让林夏胸口的印记阵阵刺痛。
“捏碎它！”阿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骨笛指向他的胸口。林夏低头，发现那三瓣花印记竟渗出黑丝，正顺着血管向脖颈蔓延——是刚才接触阴影时沾到的虫卵，被星砂光膜暂时困住，此刻却在疯狂冲撞。
他猛地捏碎铜制齿轮，晶体迸裂的瞬间，青灰色的烟雾裹着细碎的齿轮齿牙喷涌而出，将黑丝层层包裹。那些齿牙像有生命般钻进皮肤，带来蚁噬般的剧痛，却也让黑丝迅速蜷缩成灰黑色的粉末。“这是用异客族工匠的指骨熔铸的。”林夏咳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喉咙里全是铁锈味，“长老说过，三族中只有异客族的骨骼能与噬契之虫产生共振。”
阿明突然停下脚步，探测仪的屏幕彻底黑了下去。“能量干扰太强。”他敲了敲机械臂，全息地图上代表他们的绿点正在闪烁，“前面就是工坊的防御阵范围，但我感应不到任何守卫的生命信号。”
前方的荒原上突然卷起青灰色的旋风，风中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尖啸。林夏举起徽章，三色光晕刺破旋风，隐约看见工坊的尖顶——那些由齿轮和藤蔓交织而成的穹顶，此刻竟覆盖着层蠕动的黑色薄膜，薄膜下不断有暗紫色的晶体凸起，像某种生物的鳞片。
“防御阵被寄生了。”阿萤的声音发颤，骨笛在她掌心亮起微光，“那些薄膜是母巢残肢的延伸，它在模仿工坊的能量转化装置。”
靠近工坊时，林夏发现地面的青灰色结晶下埋着不少残骸。有些是异客族的金属义肢，关节处还卡着噬契之虫的断壳；有些是精灵族的藤蔓弓，弓弦被虫酸腐蚀成缕缕丝线；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几具人族的骸骨，指骨上还套着守誓者徽记的碎片——那是撤离时奉命留守工坊的守卫。
“它们的晶体在吸收残骸的能量。”阿明蹲下身，用刀刃撬开块结晶，里面嵌着半枚异客族的齿轮徽章，表面的共生纹正被暗紫色纹路一点点吞噬，“就像母巢里挂着的信物影子，只是这次用的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齿轮转动声打断。工坊的大门突然向内凹陷，黑色薄膜撕裂开个大洞，里面涌出数十只畸形的寄生体——它们的躯干是拼接的金属板，四肢是不同族类的骨骼，头颅位置嵌着的不是暗紫色晶体，而是枚正在旋转的黑色齿轮，齿槽里塞满了噬契之虫的卵。
“是缝合怪！”林夏将阿萤护在身后，徽章的光晕化作盾牌，“母巢残肢在利用工坊的材料制造新的寄生体！”
最前面的寄生体突然炸开，黑色齿轮飞向林夏。他侧身躲开的瞬间，齿轮在地上碎成无数尖刺，每根尖刺都钻出只米粒大的幼虫，像潮水般朝他们涌来。阿萤立刻吹响骨笛，金色音波掠过地面，幼虫在高温中爆裂，却也让更多的寄生体从大门里涌了出来。
“净化炉在工坊深处的熔铸室！”阿明的机械臂化作炮管，射出的青灰色能量弹在寄生体群中炸开，“得穿过齿轮长廊和锻造间！”
林夏的徽章突然剧烈震动，三色光晕自动展开，将涌到脚边的幼虫烧成灰烬。他低头发现胸口的印记正在发光，与工坊深处某个位置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噬光弹在召唤守誓者的能量。”他拽起阿萤向前冲，光晕在寄生体群中撞出条通路，“它知道我们来了！”
齿轮长廊里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两侧墙壁上镶嵌的能量管道全被黑色薄膜包裹，里面流淌的不再是异客族的齿轮精华，而是青灰色的虫液。每隔几步就有具被钉在墙上的尸体，胸口都被凿开个洞，里面嵌着正在发光的黑色齿轮——它们成了母巢残肢的能量中转站。
“这些是……工坊的工匠。”阿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认出其中一具尸体的机械臂上刻着家族的徽记，“他们在净化炉旁工作了一辈子，连临终前的能量都要被这样利用……”
他突然按住林夏的肩，机械臂指向长廊尽头：“看那里！”
黑色薄膜在尽头汇聚成道蠕动的肉墙，墙面上布满了齿轮形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颗跳动的暗紫色心脏——那是母巢残肢的本体，正通过无数根透明的触须连接着墙壁上的尸体。而肉墙中央，悬着个半透明的容器，里面封存着枚银白与赤红交织的弹体，表面流转的光晕与林夏的徽章如出一辙。
“是噬光弹！”林夏的徽章飞离掌心，化作道流光撞向肉墙。光晕炸开的瞬间，触须纷纷断裂，暗紫色心脏发出凄厉的搏动声，肉墙上的齿轮孔洞开始疯狂旋转，喷出密密麻麻的幼虫。
阿萤的骨笛突然发出刺耳的悲鸣。她捂住胸口后退几步，笛身的淡绿色光晕变得极不稳定：“它在吸收我的生命能量！”她指向那些断裂的触须，它们正像蛇般朝她蠕动，“这些触须里有精灵族的藤蔓基因！”
林夏刚想冲过去，就被三只缝合怪拦住去路。这些寄生体的金属躯干上覆盖着层鳞片般的晶体，徽章的光晕落在上面竟被弹开，只留下淡淡的白痕。“它们能反射能量攻击！”他翻身躲过挥来的骨爪，发现这些缝合怪的关节处都露着人族的骨骼，“是用守誓者的骸骨改造的！”
阿明的机械臂突然弹出锁链，缠住最左边缝合怪的脖颈。他按下腕间的按钮，锁链瞬间通电，青灰色的电流顺着寄生体的躯干蔓延，让它发出金属摩擦般的惨叫。“异客族的骨骼怕电流！”他大喊着拽动锁链，将缝合怪甩向另外两只，“集中攻击关节处的人族骸骨！”
林夏趁机凝聚光晕成刃，劈向最近那只缝合怪的膝盖。那里露着节人族的股骨，表面还能看见守誓者徽记的刻痕。光刃落下的瞬间，股骨突然迸发出赤红的光芒，竟与光晕产生了共鸣，让缝合怪的晶体外壳瞬间碎裂。
“是契约之力！”他恍然大悟，这些骸骨里还残留着守誓者的信念，“阿萤，用生命之水的能量激活它们！”
阿萤立刻咬破指尖，将血珠滴在骨笛上。淡绿色的光晕中混入金色的血雾，吹出让人牙酸的高频音波。音波掠过墙壁上的尸体时，嵌在他们胸口的黑色齿轮纷纷爆鸣，里面的能量顺着触须倒流回肉墙，让暗紫色的心脏剧烈抽搐。
“就是现在！”林夏纵身跃起，光刃连续劈碎三只缝合怪的关节。阿明的电流同时引爆了它们体内的齿轮精华，青灰色的爆炸洪流暂时阻挡了幼虫的追击。
两人冲到肉墙前时，噬光弹的容器突然裂开道缝。银白与赤红的光芒从中涌出，在林夏掌心凝聚成把长剑——剑身上，精灵族的藤蔓纹缠绕着人族的契约符文，剑柄处是异客族的齿轮护手。
“三族合力的武器。”林夏握紧剑柄，感觉体内的能量正在沸腾，“这才是初代守誓者留下的真正力量。”
他挥剑斩向肉墙，光芒所过之处，黑色薄膜像潮水般退去，暗紫色心脏纷纷爆裂。母巢残肢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肉墙开始剧烈收缩，露出后面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那是净化炉的进料口，里面正传来齿轮卡壳的刺耳声响。
“它想躲进净化炉！”阿明的探测仪突然亮起，屏幕上的红点正急速坠入洞口，“那里的高温能融化一切，但它的核心是能量体，反而能吸收热量修复自身！”
林夏的长剑突然指向洞口，剑身的光芒与噬光弹产生了共鸣。他低头看向胸口的印记，那里的三瓣花纹正在发光，与长剑、噬光弹形成三角共振。“它逃不掉的。”他突然笑了，“因为它不知道，净化炉的核心燃料，就是三族本源能量的残片。”
他举起长剑，阿萤的骨笛同时奏响最高音。银白、赤红、青灰、淡绿、金色的光芒在洞口汇聚成巨大的光团，林夏纵身跃入其中，长剑直指正在下坠的母巢残肢核心——那团由无数噬契之虫和黑色齿轮组成的肉球，此刻正发出绝望的尖啸。
光团炸开的瞬间，整个工坊都在震颤。齿轮长廊的墙壁纷纷坍塌，露出后面湛蓝的天空；锻造间里被寄生的熔炉重新燃起金色火焰，将暗紫色的晶体烧成灰烬；净化炉的进料口喷出道巨大的光柱，直抵归墟上空，与圣树的绿色光柱、星砂泉的银色光茧连成道横跨天地的虹桥。
林夏在一片温暖的光芒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工坊的废墟上。胸口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守誓者徽章静静躺在掌心，上面的三族纹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阿萤趴在他身边，骨笛压在身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阿明靠在块齿轮残骸上，机械臂还保持着发射的姿势，睡得正香。
远处的荒原上，月契正带着守卫们净化残留的寄生体。圣树的藤蔓顺着共生纹路蔓延过来，在废墟上钻出点点新绿；异客族的工匠们正在修复防御阵，齿轮转动声里夹杂着欢快的哨音；人族的孩子们举着星砂笔，在新画的共生纹旁留下稚嫩的手印。
林夏握紧徽章站起身，阳光透过废墟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知道，这场战斗留下的伤痕需要很久才能愈合——那些永远停留在荒原上的身影，那些被虫酸腐蚀的契约，那些在齿轮转动声中消散的生命，都将成为归墟记忆里不可磨灭的印记。
但此刻，废墟上新生的绿芽正在风中摇晃，远处传来的骨笛声清澈明亮，守誓者徽章的光芒在掌心温暖而坚定。林夏抬头望向横跨归墟的虹桥，那里，三族的能量正在自由流转，像首永不终结的歌。
他转身走向正在苏醒的阿萤和阿明，脚步踩在碎齿轮与星砂混合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归墟的重建，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们会带着所有的记忆与伤痕，一起走向那个充满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