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感受到母亲那轻微耸动的肩膀，男孩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下巴就抵在了母亲肩头，无声地抽泣起来。
他有心想要拥抱母亲，但怀里沉重的锁链甚至让他没办法腾出手来。
一旦他松手，锁链落地必然会发出巨大的声响，绝对会被人听到。
别说锁链落地的声音了，就是母子俩哭泣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将一些人给惊动了。
就这样，母子俩在门口静静地拥抱了好一会儿，女子这才松开手来，快速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对儿子展颜笑道：“快，晗儿，跟我进来。”
男孩此时依旧在抽泣，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在女子的帮助下，他抱着锁链进入了土屋内。
小心翼翼地将锁链放下后，女子就转身在床上的被褥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
“好好坐着，娘给你上药。”
女子说着，就将瓷瓶中的药膏倒出，认认真真地给儿子身上的伤口上着药。
男孩见状有些疑惑地问道：“娘，你哪里来的药膏？”
女子闻言，苍白的脸却难掩俏皮之色，对着男孩轻轻眨了眨眼道：“娘可偷偷藏了不少宝贝呢，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很显然，虽然样貌看起来十分憔悴，但其实女子的年龄并不大。
“嗯！”男孩认真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男孩身上的伤就已经全上好了药，只剩下了脸上的淤青。
女子伸手温柔地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柔声说道：“以后就是男子汉了，别再随便哭鼻子啦！”
男孩看着母亲，有些委屈地说道：“娘，他们都欺负我。”
看着孩子眼中那求助的目光，女子只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握住，难受得让人窒息。
她轻抚着男孩的脸颊，柔声说道：“抱歉，是娘没保护好你。”
男孩连忙使劲摇了摇头说：“不是娘的错，娘只要能一直陪在晗儿身边，晗儿就什么也不怕。”
女子闻言眼眸微微黯然。
他们凡人根本就没办法产出妖怪的孩子，强行生产的后果就是会消耗产妇大量的气血。
因此，她们都注定是活不长的。
心念至此，虽然知道这对孩子来说太过残酷，但女子仍旧不得不狠下心来对男孩认真说道。
“娘没办法时刻陪在你身边，你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只有努力变强，变强到他们都不敢惹你！”
“在这里，弱小就是原罪。”
男孩看着母亲那严肃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心慌，连忙出声说道：“可我就想一直和娘待在一起，每天听娘给我讲故事，开开心心的，不行吗？”
“不行！”女子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严厉。
她很清楚，一旦男孩在十岁的血脉觉醒仪式上没能合格，她的安危且不论，男孩是必死无疑的！
但即便她知道这一点，想要狠下心去，可当她看到男孩那满是伤痕，又委屈巴巴的脸时，终究还是心软了。
严肃的表情渐渐软化，女子心疼地看着男孩，柔声说道：“娘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但在这里真的不行。”
比起开心，她更希望孩子能够活下去。
“晗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取名叫乐晗吗？”
男孩轻轻摇了摇头。
女子微微一笑道：“乐代表着开心、快乐；而晗，是指天刚亮的时候，代表着希望和光明。”
“娘每天都在祈祷，希望你可以离开这里，走出黑暗，不再受任何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去真正的拥抱属于自己的光明，有一个开心、快乐的人生。”
“但是在离开这里之前，你必须要坚强起来！努力变强，变强，变强，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你能明白吗？嗯？”
男孩瘪着嘴，闷闷地点了点头。
女子见他这样，心中也是难受得紧。
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儿子根本就不喜欢逞凶斗狠，要逼着他这么去做，也是为难他了。
要知道，孩子才六岁啊！
她连忙上前，将男孩温柔地抱在了怀里。
只听男孩将脸埋在她的小腹处，小声问道：“那我以后，还能来找娘吗？”
女子本想说不行，虽然她也很想见孩子，但男孩每次来都要冒极大的风险，一旦被发现，就会被关进地牢。
她心疼。
可当她感受到孩子那紧张得紧紧抓住她衣衫的双手，女子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温柔笑道：“当然可以呀。”
她知道，她现在是这孩子唯一的支撑和慰藉了。
其实她也一样，若非因为担心儿子，她恐怕早就已经选择了自杀。
“可是父亲不让我来找母亲，我不明白。”男孩的语气很委屈。
在他看来，他就只是想见自己的妈妈而已。
女子轻抚着男孩的头发，缓缓出声说道：“孩子，你爹他们不是人，而是妖，据说还是很强大的恶龙一族。”
“听说他们一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被人类打败，逃过来的。”
“由于族群的数量锐减，很难正常繁衍，所以他们为了壮大族群杀回去，才开始强行掳掠人类女性当做繁衍的工具。”
“我想这其中，也有因为被人类打败了，想要报复的怨气在里面吧。”
“可人和妖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混血，在他们看来，混血就是耻辱。若非因为族群数量锐减，他们恐怕也不会选择妥协。”
“但即便被迫接纳了混血，他们对混血觉醒的血脉纯度也有着很高的要求。”
“这就是你们为什么要进行血脉觉醒仪式的原因，一旦血脉的纯度不达标，你们就会被认定为是失败种，是卑微的人类，而非高贵的龙种。”
“所以在那些妖怪眼中，我们这些人类只不过就是工具而已，根本不配当你们的母亲。”
“即便你们还没有进行血脉觉醒仪式，他们也不会允许他们的孩子随便和卑贱的人类接触。”
这些都是她从资历更老的大姐嘴里听说的。
据说这群妖怪蛰伏在这处深山中已经有十分悠久的历史了，但似乎数量始终涨不上去。
人类和妖怪的混血，还要要求高纯度，条件确实是太苛刻了。
据那位大姐说是什么灵气浓度导致的，她反正听不太懂。
而她们这些女人之所以还会被留着，就是因为那群妖怪想要看看到底哪个生出来的孩子是高纯度混血。
如果有某个女人生出的孩子是高纯度混血，女人的生活条件就会因为孩子变好很多，然后呢......就是继续为他们生更多的混血。
而那些生出的孩子血脉纯度不高的女人，就会在血脉觉醒仪式后，连同孩子被一起处理掉。
所以说，其实她们这些女人的性命，是和孩子绑定在一起的。
但在女人看来，即便活下去了，生活变好了，也不过仍旧只是一个生育工具。
以人类的身体素质而言，即便再如何大补，生个几次也仍旧会身体亏空死掉，这种延长了死期，反而是生不如死。
所以她并不指望自己活命，只希望孩子能活下来。
只要孩子通过了血脉觉醒仪式，她就会选择自杀！坚决不会再做这些妖怪的生育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