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红府后，白砚走在大街上，尾巴竖的老高。
美味，太美味了。
不过白砚没有贪心，吃掉那个模糊的人形后，他将丫头的寿数还了回去。
哼，四五十年的寿数罢了，妖压根儿看不上。
在妖界闭个关都得几十上百年，跟凡人争抢这点东西，封阳知道一定会笑话自己。
“呜嗯嗯嗯嗯……”
小黑猫的喉间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在白砚欢欢喜喜的走在大街上时，张启山的府邸中。
解九爷将丫头写的两封绝笔信和剩下的药丸放在张启山面前的桌上。
一身肃然军装的张启山和一身精明商贾装束的解九爷一块看着桌上的东西，两人沉默良久。
灯光将整个房子照的亮堂堂的，却没办法挥散两人心头的阴霾。
丫头要是活不成了，他们一定要阻止二月红寻短见。
“日本人对矿山的东西虎视眈眈。就算不需要二爷出手，于情于义，我也不能眼看着兄弟去死。”张启山缓缓道出。
解九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声叹着：“二爷会明白丫头的心意，也会明白你的无奈。这局，若是没有其他变数，只能这样做。”
两人暂时不知僵局已破。
白砚趴在某处巷角睡觉。
齐铁嘴在自家小香堂敬了香后并没有急着直起身子，心中似是有话对着祖师爷倾诉，话到嘴边转了两圈后又压了下来，苦笑着起身。
这世上神神鬼鬼的故事传世已久，也不知能破解人间长生之局的黑棋能否挣脱而出。
不过说到底，能看清局的，都不是局中人。
他没资格掺和破局，那是后面那些孩子的事情。
千万言语都在胸口化作一口闷气，齐铁嘴缓缓叹声：“哎——”
然后转身出门，看了看天边的月色。
将颈间那截围巾轻甩至身后，齐铁嘴踏着夜朝着狗五爷的堂口走去。
九门要变，他得让能帮助黑棋的变数成功出现。
他要用他这一脉的未来，换九门的未来、换黑棋选择人间。
齐铁嘴唇边的笑意稍苦，却又坦然浩荡。
“值了。”
……
“咳咳！唔——”
封阳口中再次呕出鲜血，脚步踉跄，浑身提不起一点劲。
从头上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已经模糊了整张脸，视野一片漆黑。
他得逃。
他遇见的人类没一个好东西，竟然敢用白砚的血骗他！
那个人类少年也是个骗子，骗了自己的信任，骗了自己的心软，更骗得自己耗费数十年为他解毒，将大半的修为都渡了出去。
现在那些人类竟然还想抓自己去做实验。
“该死的……”
封阳握紧了拳头，原本俊逸阳光的脸被血腥覆满。
可是身体上受的伤远不及真心交出，被刺得千疮百孔。
痛，自然是极痛的。
“许、棠……”在昏迷之前，封阳口中嗫嚅着，不知是眷还是厌。
齐铁嘴来时，只见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狗蜷缩在地上，呼吸微弱，浑身几乎没有好肉，显然是受到了诸多刑具的伤害。
小心的蹲下身将小狗抱在怀里，看了看不远处的狗五爷家，齐铁嘴意味深长道：“有缘无份是孽，你从来就——不该来。”
气息奄奄的封阳听闻此话，耳朵微动，费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将自己抱起的俊儒青年，然后又无力的转开视线。
不该来……
从来就不该来……吗？
见到齐铁嘴大半夜上门，狗五爷一点也不想搭理，但是目光一瞥，注意到了齐铁嘴怀里那只奄奄一息、快死的小狗，狗五爷的目光一下自凶狠了起来。
“齐老八！你怎么当着我的面虐狗！”
齐铁嘴被这一声吼的肩膀震了震，连忙解释：“五爷你讲讲理，这狗是我路上捡的，我看他快不行了，想着这里只有五爷你最了解狗，这才想着送过来，给你结个缘。”
“结什么缘，你赶紧把它放下，快进去帮我烧点水。”狗五爷驱狗做事，却不是什么对狗百般利用的恶人，反之，他非常爱狗。
如此伤重的一条小狗在面前用快不行了的眼神看着自己，这叫他怎么忍得下心将齐铁嘴连人带狗踹出去，当即就决定要救。
两人在半夜忙活一宿，这才勉强将封阳的伤势控制住。
一治疗完，狗五爷就不怎么讲究的用盆里带着点血的水洗了洗手，再用袖子给自己擦了擦汗，彻底松了口气。
现在才问道：“你从哪捡来的？这些伤口可不一般啊，都是奔着罪大恶极的人招呼的，每一个都能让人痛的喊爹喊娘，怎么会平白对一只小狗用？”
在一边帮着打下手，同样累的满头大汗的齐铁嘴长舒一口气，“五爷，多了你就别问了，我有一肚子弯弯绕绕的故事，跟你说了你也不爱听啊。”
“切，还跟我摆起来了。”狗五爷手一甩，当真不问了。
齐铁嘴看了一眼装睡的封阳，若有所指的开口：“你就当自己救了一个错，翻过这个错后，你还是你。别让错一直影响自己。”
正准备给自己倒水喝的狗五爷听了，果真吐槽起来，“你不是说你不说吗？说了和白说一样，我特别不喜欢你打哑谜。”
话是这样说，狗五爷给自己倒水的同时也给齐铁嘴倒了一碗。
两人端着水，喝出了酒的气势。
“哎，别说，这小狗模样真标志。”狗五爷满眼欢喜的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封阳。
怎么看怎么喜欢。
养了不少狗的狗五爷能凭经验，一眼看出几乎所有小狗长大后的模样。
而躺在床上的小狗就生的很好，耳朵、嘴、面相、爪子、腰、尾巴，哪哪都很适合当自己一直在找的狗王。
“长大之后一定很威风啊。”狗五爷喃喃道，似是恨不得立刻抱着封阳使劲摸摸头，抒发一下自己的喜爱之意。
“那这狗就拜托给五爷了昂，夜都深了，我该回去了。”齐铁嘴把手里的空碗放下。
狗五爷点头，对着齐铁嘴招招手，“下次我请你喝酒，就当你把它送我的谢礼！”
齐铁嘴没应答，就连头也没回，只是伸出手摆了摆，然后带着些血腥气，走进了夜色。
封阳皱了皱眉。
他和白砚是一样的妖，并不会将所有的人类都混为一谈。
伤害他的，若是他有能力，必将报复回来。
救了他的，若是他有能力，必将报恩回去。
妖，也能恩怨分明。
只是封阳没有想到的是，在妖界的那次道别，是他和白砚见的最后一面。
在人间，他至死都没能找到白砚。
更没想到的是，恩、怨都会在……后，报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