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涉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痕，指尖还僵在方才被骂的错愕里。
明明半分钟前还在认真推演案情，怎么耳朵里突然就炸响了那声带着怒气的 \"猪脑子\"呢？
他喉间像卡了块泡发的海苔，既胀又痒，连后槽牙都跟着泛酸。
他委屈地蹭了蹭被捆得发麻的手腕，瓷砖缝里渗出的凉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倒像是给谁的白眼镀了层冰碴子。
方才那些条理清晰的分析还在脑子里打转，怎么就突然触了逆鳞？
难不成自己那句 \"制造不在场证明\" 说错了关键？
\"咳咳。\" 银行职员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尴尬的静默，却在瞥见高木涉蔫巴巴的侧脸时，莫名想起警犬被主人训斥后耷拉耳朵的模样。
洗手台下方的阴影里，青年警官的皮鞋尖正一下下地蹭着地面，像只被踩了尾巴却无处申诉的猫。
装的真够无辜的啊。
职员暗自摇头，耳麦里又传来细碎的电流声，这次却听不清变声器后的情绪了。
“依我看，银行经理与劫匪恐怕是一伙的。”银行职员打破沉默复述。
抢银行时间有限，衫井光自然不可能去浪费时间。
“我也有同感。” 高木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束缚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诚恳地点头应和。
“可蹊跷的是，劫匪竟让经理主动报警。” 职员的眉头拧成深结，镜片后的眸光在明暗间游移，“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确实有违常理。” 高木涉第三次颔首，发梢上的墙灰簌簌落在肩头，像撒了把碎掉的疑问。
监控屏幕前，衫井光的指尖重重叩在操作台上，墨镜后的眸光泛起死鱼般的恹恹水汽。
画面里的高木涉正襟危坐，脖颈起落的频率堪比机械人偶，
衫井光死鱼眼。
这货脑袋怕不是装了点头弹簧，只有点头？
佐藤美和子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都不理会，感觉懊恼又很生气。
该死的高木涉，这家伙平时不是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啊。
“我们不妨做个逻辑推演。” 银行职员指尖抵着太阳穴，镜片后的眸光随思考明灭。
“当抢劫行为本身违背犯罪收益原则，便需重构动机坐标系。” 职员忽然俯身，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猎手嗅到血迹的锐度，“假设‘抢劫’只是幌子 —— 你见过狼披上羊皮时，会主动朝牧羊犬摇尾巴吗？”
高木涉瞳孔微缩，脑海中骤然闪过监控里经理推眼镜的习惯性动作 —— 那抹反光下的眼神，分明藏着某种刻意为之的慌乱。
他正要开口，却见职员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层矛盾：劫匪需要经理报警；第二层矛盾：经理需要劫匪在场。当这两者的‘对立’必须通过‘合作’实现时......”
“若这是一场演习，抢匪由警察假扮，那所有事情便都有了合理解释 —— 银行经理与‘抢匪’低声交流，是在确认演习流程；他拨打报警电话，亦是按既定脚本行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衫井光的厌蠢症瞬间被触发，高木涉简直是个废物啊。
没错，他的抢银行计划就是假扮警方，以演戏的名义导演一场银行枪案，让银行主动配合自己的抢银行计划。
这叫做请君入瓮。
什么叫高级抢银行，这就是。
让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误以为这是警方的真演习，是意外后的临时计划。
衫井光经由他自己抽丝剥茧得出的结论，远比旁人直接灌输的答案更具说服力。
但，没想到高木涉连这点推理能力都没有。
他忍不住在心底腹诽：刚才还觉得这人算是个优秀警察，现在看来，这「优秀」怕只是矮子里拔将军罢了。
早知道要耗费这么多唇舌却收效甚微，倒不如开门见山来得痛快。
衫井光幽幽叹了口气，开始复盘这场不算成功的引导。
他忽然意识到，引导思维与推理压根是两码事：推理是将线索摊开揉碎、讲得清清楚楚，而引导思维则需精心铺设线索链，再不动声色地勾勒出逻辑轨迹。
前者只需条分缕析的耐心，后者却考验着对人性与思维惯性的精准把控 —— 或许，是自己的「引导路线」终究不够明晰？
不过，衫井光始终认为哪怕对方真愚蠢，也得揣着「不蠢」的态度去应对，不能给自己留下隐患，这是处世必备的情商。
更何况，高木涉也曾在凶案现场破解过关键谜题，只不过…… 这人的聪慧里总透着股「清澈的愚蠢」，妥妥一枚大学生。
高木涉垂眸沉思片刻，忽然眸光一亮：“对啊！所有细节都能对上，我怎么没早些想到？”
“您想不到才正常。” 银行员工在心底默默吐槽，耳麦里传来指令的瞬间，他立刻正色复述：“那么，您应该清楚接下来的任务了吧？”
“什么任务？” 高木涉并非毫无头绪，只是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下意识先请示上级。
“自然是加入‘抢匪’队伍，把这场演习圆满完成。”
这人真是聪明得让人服气啊……
高木涉回味着与银行员工的对话，心底不由得泛起赞叹。
两件原本毫无头绪的怪事，谁能料到竟暗藏这般玄机？
偏偏有人能将碎片般的线索串联起来，给出如此严丝合缝的解释。
想到此处，他难免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 人与人之间的思维差距，竟比想象中还要悬殊。
反观衫井光，目光扫过高木涉略显懵懂的神情，心底已然做出决断：
与其在 “废物利用” 上白费功夫，不如尽早舍弃。这个所谓的 “真警察”，虽说能当作一枚备用棋子，可如今看来，不过是枚随时可以弃置的棋子。
他早已厌倦了在这摊浑水里周旋，更不愿再为雕琢这块 “顽石” 耗费心神 —— 有些事，终究是强求不来的。
但，就在这时，衫井光耳麦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是狙击手的声音。
他传来一条情报：有不速之客进入了银行，目的很可能跟自己一样都是抢银行。
衫井光忍不住失笑了。
六！真是什么意外够热闹就往自己这边凑是吧。
衫井光有想过这类意外，一早就让人封锁了附近的街道。
这些人还能进来，只能说明他们盯上这家银行比自己早，很早就在附近踩点，并且隐藏了起来。
衫井光目光再次落在了监控屏幕上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身上。
既然遇到真抢匪了，那这些人真警察的身份就有用了。
收回之前那句话，清澈的愚蠢不等于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