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老祖环顾四方,她的四个天人奴仆,一个当场被沈翊摘了脑袋,一个被一掌镇入地底。
还有两个,就倒在不远处。
一个断了一条胳膊,一个断了一条腿,再起不能,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她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她本以为自己一方五位天人,当能碾压一切阻碍,偏偏俗世竟出了一名如此年轻的地仙。
地仙之境,划域成疆。
一旦陷入对方周身场域,尚未交锋,一身实力就要大打折扣,更遑论,地仙对空间领悟的玄妙,能够加诸攻防腾挪之上,更加让人防不胜防,挡无可挡。
虽然早已识得地仙之威,但沈翊的战力,依旧让她叹为观止,他对空间的领悟和应用,已然到了极高的层次,再往上走,恐怕便是领悟空间破碎了。
沈翊的声音传入耳中:
“前辈所说。”
“踏入地仙,命不久矣,可是有说法?”
合欢老祖沉默片刻,喃喃开口:
“即便你是天纵之才,亦是终究难逃一死,你可知洞天为何变成了弱肉强食的魔域?”
沈翊道:
“魔佛前辈临死前曾与我讲过,洞天动乱,始于一位古神教老祖,以血魔真经为源,创出一门夺元噬魄,续命求存的邪术。”
合欢老祖微微一顿:
“对也不对。”
“那夺元噬魄确实是血河所创,但这门神功堪称偷天改命,以他一人的资质悟性如何能成。”
“有人帮他?”
“是,有一个人帮了他。”
“是谁?”
“魔,主。”
合欢老祖一字一顿。
仿佛这短短两个字承担了万钧份量。
沈翊瞳孔微微一凝,轻声自语:
“魔主……”
合欢老祖打开话匣,也不再藏掖:
“魔主出身魔门天魔一系,融百家之艺于一身,乃真正的天纵奇才,他于数百年前踏入洞天,踏破地仙之境,横压洞天诸修,称为洞天之中的第一魔头。”
“只不过他虽是修为通天,但也受困天人五衰的寿数桎梏,于是便找到了血河,取血魔真经的意象,创出续命邪法,然后,他便让血河去杀人了。”
“洞天之乱,自此伊始,血河伏诛之后,洞天诸道以为息事宁人,然而,夺元噬魄的完整功法却莫名在洞天诸道之中散布。”
“续命长生,求得破碎,是每一个被困洞天之人的梦想,在这等欲望的驱使下,正道变魔道,大侠成魔头,兄弟相亲动辄反目,同族同根也可化为资粮。”
“世人都说我合欢宗纵欲极奢,操控人心,然而,那位大人才是真正的操作人的欲望,只因一句这洞天人人苦修如木,就像一滩死水,便亲手设计,掀翻了洞天生存的法则。”
“洞天自此弱肉强食,征伐不断,唯他独坐钓台,垂钓大鱼耳。”
沈翊:
“所谓大鱼,难道便是地仙?”
合欢老祖轻轻一笑:
“没错,天人为饵,地仙为鱼,这便是魔主,凌驾所有天人之上!”
沈翊不解:
“天人三境,还能留在此世,至高不过陆地神仙,差距竟能如此巨大?”
合欢老祖轻轻摇了摇头,眼眸中浮现恐惧:“你不懂,在我们眼里,地仙之境犹如天堑横亘,但在他的眼中,不过是条小溪。”
“你能达到地仙之境,是你竭力修至的成果,而他之所以还留在地仙之境,则是不想破碎虚空。”
沈翊眼眸一眯:
“竟能如此厉害。”
旋即,沈翊又感觉不对,若是魔主以地仙为鱼,武德帝和巫神皆是地仙,怎能安然脱出洞天。
若说武德帝为苟活续命,长久于隐秘之地沉眠,这或可以解释,但巫神却是在洞天之中极为活跃,怎能不被盯上。
“前辈可知道巫神?”
合欢老祖微微一愣:
“你是说走巫蛊路数的那个小辈?他的确是个人物,一手蛊术让人极为头疼,几乎没人愿意招惹他。”
“他也回俗世了吗?”
沈翊道:
“他本有机会掀起蔓延九州的巫蛊之乱。”
“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
“死在我的手里。”
合欢老祖沉默。
她知道巫神。
对方乃是天地所钟,一手蛊术诡谲难测,更凭借蛊术控制不了不少天人。
若是她早知道沈翊斩了巫神,便能提前一步推知沈翊的境界,也绝对不会想要与沈翊作对。
可惜,为时已晚。
“我想问的是,他也是地仙,为何能安然活到回归俗世。”
合欢老祖哑然,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
“因为当时洞天来了一条更大的鱼,他自号商秋白,我前不久才得知,原来他便是上一代的天榜第一。”
“商秋白入洞天之后,以强横的地仙之境,着实掀起了不小的风波,有不少人对他出手,但无一例外,或败或逃。”
“而地仙大鱼自会引得魔主前来收杆,他们因此对上了。”合欢老祖眼眸中透着回忆,显然时至今日,仍旧震撼她的心灵。
“白帝,输了?”
沈翊缓缓开口,虽然难以接受,但若非白帝不济,合欢老祖又怎会惧怕魔主至今。
“自是输了。”
果然如此。
“不过他并没有死。”
合欢老祖感慨:
“其人确实了得,能从魔主手中捡回一条命,不过却也是重伤之躯,之后听闻有一儒服老者现身将之救下。”
“儒士。”
沈翊眉头微微一扬。
“莫不是夫子?”
合欢老祖摇头,笑道:
“或许吧,洞天异动,惹得俗世天人各个起念进入洞天探究缘由,那些初入天人的,自是被洞天的老牌天人吃干抹净,不过总有实力强横的能杀出一条重围。”
“换作以往,时过境迁,这些仍有坚守的天人自然是只能等得天寿将近。”
“不过临近洞天崩溃,反倒掀起不少动荡余波,不过白帝也罢,夫子也好,都不过是他游戏的乐趣而已,构不成威胁。”
“如今洞天崩溃,待得魔临天下,整个九州定会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翊默然。
魔主。
这便是世界的终点了吗?
白帝夫子都不是对手。
但合欢老祖的话也侧面印证了,他们或许还未身死,还有圣僧。
或许,他们成了洞天中仅存的抵抗势力。
“前辈对魔主之事知之甚详呵。”
合欢老祖闻言,竟是罕见的敛起媚色,露出一抹怀念神色,唏嘘一叹:
“我,不过是他的一个弃妇罢了。”
沈翊了然,就连合欢老祖这样天然视男人为奴隶的人都对魔主倾心,可见对方的魅力。
“前辈,我已无话可问。”
“你可准备好赴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