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眉儿独居在一座环境清幽的阁楼。步入小院后,那名筑基初期的女护卫朝穆实扬了扬下巴,“你就在门口守着。”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俨然将他当作了看门护院的下人。
穆实目光扫过女护卫,又落在那名男护卫身上。男护卫只是淡漠地回瞥了他一眼,便紧随庄眉儿步入了阁楼。
穆实最后望向庄眉儿的背影,她却并未回头,径直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她的闺房,她的两名贴身护卫通常驻守在一楼。
穆实在门边一棵老树下寻了处干净的石阶盘膝坐下。神识如水银泻地般悄然蔓延,整座小楼的动静顷刻间尽数呈现于他的识海之中,清晰无比。
不多时,那名男护卫去而复返,将一张厚实的兽皮垫子往穆实身前的地面上一丢,“小姐让我给你的。”
穆实心中一暖。庄眉儿还是那样善良。即便不知他的真实身份,只将他当作一名普通护卫,仍然给予关心。
待在室外对他来说并不觉得怎么样,早就习以为常了。
此刻能守在庄眉儿身边,脑海中回味着过往点滴,反而感到一种别样的宁静与满足。
夜色渐深,庄家内院的灯火大多熄灭,唯有路径上镶嵌的些许夜光石散发着朦胧柔和的光晕。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嚓嚓作响,将穆实从入定中惊醒。他瞬间警醒,悄然起身。
院门外,一队人马挑着灯笼行至门前停下。为首一名护卫隔着门扉说道:“庄家护卫队例行巡查,此处情况如何?”
穆实打开院门走出,一名护卫上前一步说道:“执法堂庄宏月长老亲自带队巡查,此处可有异常?”
“回长老,一切安好,长老辛苦。”穆实躬身行礼,目光快速扫过队伍。执法长老庄宏月面白无须,身为庄家嫡系,位高权重。
以往庄家仅安排更夫巡视,如今竟是执法长老亲率队伍巡查,戒备森严至此,可见形势之紧张。
庄宏月锐利的目光在穆实身上停留一瞬,语气严肃道:“非常时期,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务必护得小姐周全。”
“属下遵命。”穆实恭声应道。
就在此时,穆实敏锐地察觉到,执法长老庄宏月虽面朝自己跟自己说着话,却是放出一道隐晦的神识如无形触手,悄然向阁楼内探去。
庄宏月身为筑基大圆满修士,自恃修为远超眼前这炼气十层护卫以及楼内筑基初期的三人,认定其神识探查绝不会被察觉。
穆实虽然心中了然,但是没有表露出来。执法长老以神识探查女子闺阁虽于礼不合,但值此多事之秋,提高警惕加强警戒倒也无可厚非。
巡查队伍停留片刻后,继续往前走了。
穆实正欲重新坐下,心中忽地一动。这支巡查队伍需巡遍庄府各处要地,正是熟悉庄家当前布防与地形的绝佳机会。
他心念微动,一只无影虫自灵兽袋中飞出,他把一缕微弱的神识附着其上,让其轻盈地落在了队伍末尾一名护卫的衣袂之上。
队伍穿廊过院,约莫一炷香后,行至一片独门独院的楼阁区。此处多是招待贵客之所,如今大多空置,显得格外寂静。
当队伍经过其中一座阁楼时,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人迈步而出。
穆实通过无影虫“看”清,此人正是随衣家家主前来的三名筑基修士之一。
一名庄家护卫上前抱拳,“我等例行巡查,可有惊扰贵客?”
那衣家修士脸上堆起笑容,拱手还礼,“无妨无妨,在下只是在院中静坐,听到动静出来看看,长老辛苦,诸位兄弟辛苦。”
说着,竟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玉盒递过来,“一点小小见面礼,是在下平日炼制的凝气丹,于修行略有裨益,还望勿要推辞。若我两家此番能结秦晋之好,往后便是一家人,还需多亲近才是。”
那护卫眼神微亮,筑基修士所赠丹药自然不是凡品。但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身后的庄宏月,还是摆手拒绝了,“谢了。心意领了。”
“哎,些许丹药不算什么。”那名修士继续说道。
“既是道友好意,便收下吧。”庄宏月淡淡的声音传来。
那护卫伸手接过,脸上绽开笑容,“多谢前辈。”
衣家修士笑容更盛,又取出一个更精致、材质更佳的玉盒,双手奉向庄宏月,“庄长老,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庄宏月目光落在玉盒上,指尖在其光滑的盖面上轻微拂过,并未立即打开,只是顺手纳入袖中,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道友客气了。庄衣两家若真能携手,自是美事一桩。夜色已深,不便再多叨扰,诸位好生歇息。告辞。”
“长老慢走。”衣家修士笑容可掬地躬身相送。
巡查队伍再次启程,灯笼的光晕在青石路上拖曳出长长的影子,渐渐远去。 附于护卫身上的无影虫,将方才那短暂却意味深长的交接清晰地传递回穆实的识海。
穆实依旧盘坐树下,眼帘低垂,仿佛入定,内心却已波澜暗涌。
那玉盒之中,当真只是丹药吗?那玉盒材质特殊,竟能一定程度上隔绝他的神识探查。庄宏月接过时指尖那微不可察的一顿,以及那份刻意维持的淡然下隐隐流露出的一丝审慎与心照不宣,都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最好是这样。
队伍绕庄府巡查一周后,回到执法堂稍作休整。一炷香后才会开始下一次巡查。
庄宏月对巡查队长吩咐道:“接下来的巡查,你自行带队即可,务必仔细。本长老便不去了。”
“长老放心,属下必定尽心竭力,有何情况会第一时间禀报。”巡查队长连忙躬身应道,心下实则松了口气。
以往此类巡查,执法长老从不亲自参与,此次突然跟来,说现在是非常时期,要看看他们的巡查有没有什么漏洞。一路指指点点,他们虽嘴上应承,心中却不无腹诽。如今不再跟随,众人顿感压力骤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