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温小娘子要离开魏峥,我才略施小计助你脱身的吗?”莫素芳竟表现得十分亲和,眼底更是难掩赞赏,“温小娘子,我说喜欢你是真心。你和这世上旁的女子都不一样,手段够阴、心肠够狠、脑子也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行事不拘一格,难怪魏峥拿你当宝贝。”
她嗤嗤的笑,眼角眉梢暗藏讥诮,“没想到…魏家这棵独苗竟然也有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一天。”
温婉抿唇,望着她,不说话。
“你把魏家独苗哄来做温家的赘婿,用完又将他丢弃。那位魏皇后得知你的行径,绝容不下你。你这般聪明,想必也猜出你的下场。”
“你死了便死了,可牵连整个温家…连你那位远在平县的姑母和温家族人或都难逃一死,温家灭顶之灾,近在咫尺。为了这样一个男人押上全族人的性命,值得吗?”
“或者说…温小娘子信任魏峥?这自古以来,婆媳矛盾最难破解,儿郎们心疼老娘,又被孝道裹挟,哪儿能次次护住自己妻儿?可若是护不住,温小娘子这日子有的熬。”
温婉脸色隐隐一白。
莫素芳字字句句,全中她的靶心。
“所以……”莫素芳笑得犹如慈爱的长辈,“我并不是挟持了你,而是救了你。”
温婉叹气,两人站在甲板上,江面上凌厉寒风吹得人双颊发僵。她哈出一口白气来,眼神迷离,“可…我没有退路。”
“非也。良禽择木而栖…”莫素芳笑笑,“温小娘子可以选我。”
温婉心里一紧,难不成莫素芳挟持她不是为了对付魏峥,而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和才华?
这就boSS直聘上了?
“我的生意遍布全国,我需要很多帮手,尤其是像温小娘子这样狠辣聪慧有手段的小娘子。”
“莫夫人如此看重我,倒叫我受宠若惊。”温婉负手而立,看着远处一览无余的江面,寒风飒飒,吹得两侧的芦苇往一边倒去,小娘子偏头,眯着眼睛笑,“可莫夫人对我遮遮掩掩,让我实在不敢做决断。”
温婉逼近。
小娘子身形单薄,却给人威压。
“莫夫人方才说生意做得很大,让我猜猜……”小娘子唇边扯出一抹了然的弧度,瞳孔幽幽泛光,“难不成…莫夫人是做的是走私生意?”
莫素芳一笑,“别套我的话了。”
温婉肩膀一重,随后垂眸,看见莫素芳那只养尊处优雪白嫩滑的手,“我的提议温小娘子好好考虑考虑,你若愿意跟着我干,你整个温家族人的性命我全保了。就算是皇后又如何,这世上总有法外之地能够让你我容身。”
果然,船只顺流而下,从播州到并州,一共半个月的水路,最后在靠近海岸的县上下了船,换成陆路。
在下船之际,莫素芳派人又给温婉灌迷药,温婉便笑着说道:“莫夫人,都走到这里,前后都是你的人,我还能如何反抗?”
显然莫素芳并不信任温婉,“温小娘子,暂时委屈你,等出了海再说。”
出海?
看来莫素芳是打定主意要带她离开陈朝。
大陈朝海禁政策甚严,莫素芳一行人十分警觉,并未从靠海码头出发,而是转道进入了一处小路。
暮色笼罩下的海湾,芦苇丛中掩映着朽木栈桥,潮水拍打着青苔斑驳的桩基,伪装成破败的渔船。
马车再不能行走。
温婉一落地,双手双脚被尽数反绑,她只能趁着解手的契机,将腰间荷包里可以引路的朱砂粉洒下。
温婉瞧着海湾出大约有数十人,清一色精瘦汉子,腰间别着长刀,一脸警戒的扫视海面。
咸湿的风迎面吹来,温婉被推得踉跄,身体里迷药药效逐渐褪去,她咬破了舌尖强打精神,努力查看四下环境。
远处一辆巨大船体,船身狭长如刀,三桅帆船收束半卷,幡面被吹得猎猎作响,上面故意打满补丁,远看和寻常渔船无异。
咸腥的风夹杂着铁锈味,木箱碰撞,一箱箱货物正被人搬下舢板,温婉借着朦胧霞光月光交织的光线定睛一看,那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南洋的胡椒、暹罗的象牙、高句丽的人参和貂皮等物。
这是——
温婉眼皮一跳。
走私!
那位莫夫人竟然是魏峥一直追查的走私头子!
这可真是…黄鼠狼窜门窜到狼家里去了!
莫素芳和手底下人言语了几句,随后又朝温婉这边看来,似在交代手下,片刻后,她便被推上了那艘巨大的三桅黑舶。
这船体巨大,温婉敏锐的注意到船的桅杆不挂灯,水手皆着软鞋,偌大的船上约有百人,但行动间半点声音也无,仿佛划过河面的幽灵船。
温婉被推着上二楼,借故晕船靠近船外侧,观察整个船体。
这艘三桅黑舶颇具武德,货仓下暗藏弗朗机炮两门,炮口被堵住,若不凑近细看,全然看不出。船舷侧板露出弩箭发射孔,船上水手们皆配有更易隐藏的短倭刀。
实打实的走私队伍。
温婉上了二楼的某个船舱后,再无人理会她。
船行夜海,温婉看着外面一望无尽的海平面,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
本来想网条小鱼,不曾想…上天直接送了一条鲨鱼给她。
既来之则安之,温婉上了船无路可退,只能安心等莫素芳安排。
她这些天一直努力装作乖巧,但显然…莫素芳疑心深重,并不信任她。
天水府一带的走私头目,又岂是温婉三言两语能打动?
好在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人想起她,来了个老妈子替她松绑,又送上一些简单的吃食,温婉赶紧问她:“我们要去哪里?走多久?”
可不能将她拉到琉球或是南洋一带。
她还不想做代购。
那老婆子冷眼瞥她,并不回答,随后关上船舱的门。
温婉听着海浪打在船身的声音,看着船舱顶部,眼皮发沉,竟然破天荒的睡了一个好觉。
早晨起来,东边天际裂开一道金缝,海鸥掠过泛着铅色波纹的海面,风一吹,便是渔船惯有的腥气。
温婉独居一个船舱,她起身寻水梳洗,发现门没有锁。
推门而出,一路上也无人过问,她便径直走到甲板处莫素芳处。莫素芳裹一件大氅,手里捧着汤婆子,看着远处海面,神情戒备。
此处还在陈朝辖内,或许有官府巡逻的海船。
也难怪船上人十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