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呼吸一滞。
他们原以为陈小淳或许只是红楼那边派来的奸细，和温家有些生意上的纠葛罢了。
“那一晚，他的手臂是被他自己所伤。用一招苦肉计，赢得咱们全家信任。”
“后来在巷子里我遇见那两人流寇中的另一个，陈小淳害怕被那人认出，担心事情暴露，便抢先杀害那人。”
“这些天，也是他一直暗中和元老夫人传递红楼信息。”
众人敛气屏声，心中久久震动，似乎都不肯相信平日里老实巴交的陈小淳竟然是这样一条毒蛇。
温婉抖了抖账本，又将木匣子检查一遍后让红梅放入屋内，见众人仍然看着她，小娘子轻轻一笑，端是漫不经心运筹帷幄。
“倭人袭城那一晚，我就发现他手臂的伤很怪异。直到在巷子里遇见那人，觉得那人声音很熟悉。于是我便暗中试探陈小淳，果然他露出了马脚。”
“这账册和木匣子确实是我交给他的。”
温婉打开账册，继续抖落纸张。
屠二爷便接口道：“陈小淳拿到账册第一件事便是送到元老夫人处。”
温维明大惊失色，“此举太过冒险…如今元家岂不是对咱家一清二楚？”
“是假账本。”温婉将账本放在石桌上，翻到固定一页，唇边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看来元老夫人和贾氏已经看过这账册。”
她素手轻点打开的那一页账册，指着右上角道：“这两页我用糯米黏住，如今已经被撕开。”
若非如此，贾氏绝不会如此疯狂反扑。
这是看了账本以后信心满满，笃定她穷途末路，要集中火力给她最后一击。
很好。
适当的给敌人放点血，能让敌人更加兴奋。
小娘子声音不大，众人却听着胆战心惊。他们后知后觉这场血雨腥风，偏那小娘子还趴在那儿研究假账册。
一想到自己对陈小淳掏心掏肺，温维明如鲠在喉。
他娘的！
他真是不长记性！
一个石金泉不够，又来个陈小淳，全部将他骗得团团转！这一回要不是温婉早有应对，只怕陈小淳将整个温家卖了，温家人还帮着数钱！
幸好。
早早的就让这小奸商上位！
摇摇风雨之中，温家才得以保全这艘烂船。
陈妈心有戚戚，不敢相信，“他平日里…那般老实本分！”
温婉将账册合拢，笑着说道：“陈妈，这不叫的狗才会咬人呢。”
温维明蠕蠕唇，只觉得这一切像是梦，“可是…他为什么啊？咱温家可没招他惹他！”
柳依依恨恨道：“还能为啥！咱家有什么，他就是冲着什么来的呗！”
温婉挑挑眉。
不错。
温家有什么？
有点银子，还有个貌美的俏寡妇。
温静冷哼一声，叉着腰脆生生一句：“我看他就是想软饭硬吃！”
陈小淳哪儿有以前那个姐夫好！
前姐夫虽然戴着面具，但是一身正气。
关键是，还偷偷给她塞零用！
温婉笑倒，脸上全无被人算计的阴霾，她摸摸温静的头，恍惚间发现这死丫头个子窜得飞快，从前只到她腰的位置，如今快要到腋下了。
“无妨。以后牢饭管够。”
处置了陈小淳，温婉盘算着时间慢悠悠的往红楼的方向去。
看见路边有卖小木马的商家，温婉停下脚步，却听见旁边那小娘子催促朋友：“快走，快走！今儿个春日楼全场一折，听戏免费，去晚了可没位置！”
那小娘子抓着同伴心急火燎的要走，冷不丁却被一双玉白的手扣下，一道俏生生的女声响起，“春日楼全场一折，真的假的？！”
那小娘子以为遇见同好，语气兴奋：“真的真的！刚茶楼那边说了，今日春日楼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一折！平日里二十文的奶茶只需要两文钱！”
“茶楼？”
这…不对啊……
她让巧娘先在码头那一带传播，码头妇人多，又多是穷苦人家，这波广告定然迅速铺天盖地。
可这风怎么先从茶楼而来？
“茶楼还帮春日楼宣传啊？”温婉一脸不信，“你怕是听错了！春日楼价格咬人得很，怎可能无缘无故降价？还一折？你别是被人给骗了！”
那小娘子急了，“嘿，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前面那个春风茶楼里看看！那说书人正讲《真假千金》呢，中途讲到一半说是春日楼的伙计花钱请他做个宣传，要大家伙都去春日楼捧场咧！我瞧得真真的，哪里有假？！”
“竟然是真的？”温婉脸上表情浮夸，“真一折？哎哟，那我得叫上我的亲朋好友全都去春日楼捧场去！”
“你可快些！今儿个春日楼的人多得不得了，去晚了可抢不到好东西！”
“好的，我叫上我妹子一起！”
送走了那热心小娘子，温婉一头雾水，她顺着那小娘子指的方向走，总算到了春风茶楼，老远就听见那说书人声如洪钟：“春风楼今日全场一折，今日有售，先到先得！”
温婉微微挑眉，看来浑水摸鱼的不止她温婉一人！
有人在幕后借她之手推波助澜！
可是谁的消息如此迅速？
温婉百思不得其解，只觉自己所在之处被群狼环伺，从她进入播州第一天起，她便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若非背后魏峥这棵大树，或许她早被人生吞活剥。
不过，既有人要联合她对贾氏落井下石，那她便暂时将其视为盟友。
温婉漫步到红楼，穿过一楼曲径，见女工们都坐在等待区内叽叽喳喳。温婉一出现，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那一张张探来的热切的脸，笑着道：“都看我做什么？我今日格外美貌吗？”
一席话逗乐屋内的女工们，有人笑出声来。
有人立刻拍马屁：“是！东家哪一天都光彩照人！”
说话的是张春花，温婉对她很满意。
又勤快又会拍马屁的下属，试问谁不喜欢？
关键是人家马屁拍得十分真诚，说话的时候还带星星眼，仿佛不是马屁，而全是真心话。
温婉怀疑如果她是太子，张春花就是太子妈，会夸她吃得好、长得帅、尿得高。
试问……谁不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