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熏自嘲地笑了笑。
晏琅这般字字诛心的话，反倒是让她清醒了许多。
只是越清醒，看向晏琅的目光才越复杂。
“你活得这般通透，与你的过往似乎并不相称。”
没有人能够在毫无经历的情况下大彻大悟，清醒至此。
面前之人，过往的经历一定比她还要复杂，还要痛苦。
引熏没有去探究，在说出这话后，后退两步，朝晏琅深深一揖。
“今日，多谢。”
“若要谢我，就让九凝山永远记住今日的恩德。”
晏琅仍旧坦诚。
引熏却笑了，“好。”
她应罢，正要转身离开。
却在转到一半时又回身看向晏琅。
“其实我怀疑过你。”她忽然道。
闻言，正观看着云台之下来回奔波于九凝山内的赤峰氏弟子们的晏琅回头看她。
“怀疑我？”她挑眉。
“在魔族攻打九凝山之前，我曾怀疑过此番魔族攻打，你与赤峰炘会在危急之时出手相助九凝山，为的是让九凝山对你们感恩戴德。”
“听你的意思，你现在不怀疑了？”
“嗯，我很肯定你就是想救九凝山，让九凝山对你们感恩戴德，但不是在危急之时，所以我想为我之前的恶意揣测朝你道歉。”
引熏说着，又郑重朝晏琅行了一礼。
“你不说我不会知道的。”晏琅轻笑一声，“不过你的歉意我收下了。”
引熏直起身，凝望着分外坦荡的晏琅。
“我也想像你一般坦荡，今日之后，九凝山会牢记赤峰氏与你的恩德，从此九凝山将是你们绝对忠诚、毫无保留的盟友。”
晏琅弯唇点头，“你的承诺我记住了，回去吧，好好当你的山主。”
她摆摆手。
引熏缓步离去。
云台之上，赤峰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晏琅身旁。
只见她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望着引熏离去的方向。
“看你把她忽悠的。”
“往往最认为自己聪明的人，才是最蠢笨的。”晏琅轻侧眼眸，“大功告成了。”
“有劳你了，晏大善人。”赤峰炘怎会不知晏琅大费周章是在为赤峰氏拉拢更多的人手。
晏琅待她之心，亦如她待晏琅之心。
两人之间总是不分彼此，可以为对方费尽心思的。
晏琅抬起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
“接下来便该是九州大乱了。”
在她和赤峰炘离开炎禹城外出的这段时间，咒殷手底下的大军正分头攻打各方势力。
其中有大半取得成功，只有为数不多被晏琅和赤峰炘率领赤峰氏子弟阻止，存活了下来。
被魔族盯上的四方势力更有三方沦陷。
唯一没能得手的便是九凝山。
也正是九凝山，对咒殷攻打炎禹城的战力造成重创。
攻打九凝山的两头狱瞳魔将召唤了她的魔域。
那时候，她正率领大军赶往炎禹城。
得知赤峰炘出现在炎禹城外，被她派魔将攻打的势力之时，她几乎是以最快速度调动大军出动。
本以为可以迅速赶到炎禹城将其攻下。
却不料这一路上，遭受到了晏琅和赤峰炘专门为迎接她到来布下的重重埋伏。
坎坷不断，危机重重，手下魔将、魔军不断被消耗。
以至于她都忙于应对这些，而无暇顾及被她派往攻打各方势力的魔将以及大军的状况。
直到抵达炎禹城外。
炎禹城早已在布下重重防御阵法，以及抵御魔族的诛魔阵。
在这之外，还将晏琅拿出来的那个阵法扩大数倍，部署于城外。
踏足城外十里之内，咒殷周身魔气便被源源不断消耗。
她都如此，更别提她身后连日来不断被埋伏重创的大军。
虽说阵列森严，却难掩狼狈，身上更带着各样还未愈合的伤痕。
还没开始攻城呢，就表现出了十分严重的疲态与败势。
咒殷脑海中闪过这几日以来在路上遭遇的埋伏，眸中狠戾杀意几乎快要凝聚成实质。
仅凭她身后魔军如今的状态，想要在赤峰炘得到消息赶回来前攻下炎禹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咒殷绝不可能在这时候收手。
猩红的双眸中一闪而过决然之色，戾气暴涨，举起手中骨伞，指向上空，召唤魔域。
她打算释放魔域中的魔傀大军来攻城。
利用魔域中的魔气与她身后的魔族大军一同布下魔阵。
用侵蚀灵脉的方式来阻断阵法运转，便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攻破炎禹城。
只不过这样一来，炎禹城内的人族修士极有可能发现魔阵的事情。
但她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可令咒殷没想到的是，当魔域降临，其中的魔傀大军数量却根本不对。
这些时日除去攻打她盯上许久的四方势力之外。
她还派出不少人手去围攻那些还未取得阵图的势力，按理来说魔傀的数量应该已经超过十万。
可当她查看之际，却发现魔域之内仅有数万魔傀。
这一状况让咒殷愣了下。
旋即暴怒质问起派出去那几名可以召唤她魔域的狱瞳魔将，为何召唤魔域不告知她！
为何没有跟她说明情况？！
结果能联系上的无不是在没有召唤魔域的情况下攻下了势力。
剩下两头联系不上的狱瞳魔将，正是派去九凝山的那两头。
且，她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了。
这一状况，摆明了告诉咒殷问题出在九凝山。
围攻九凝山，不足以令狱瞳魔将召唤魔域。
即使召唤魔域，也不可能用掉那么多魔傀。
唯一的可能，便是赤峰炘等人去支援了九凝山。
这才逼得那两头狱瞳魔将召唤了魔域，导致其中的魔傀被杀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种可能，咒殷气得浑身魔气翻涌。
一路埋伏、计划受挫、魔傀损失惨重、九凝山失利，桩桩件件都令她几乎要被怒火吞噬理智。
她死死攥紧拳头，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巍峨的城池。
“赤、峰、炘……”
咒殷咬牙切齿，带着浓烈恨意与怒火的字一个一个往外蹦。
但她并未丧失理智。
越是愤怒，头脑便越是清醒。
她感知着魔域上一次被召唤的时间，不过两日之前。
两日，即使赤峰炘在帮完九凝山后从手下人口中得知她率领大军朝着炎禹城而来。
也绝对赶不回来。
“既然你保住了九凝山，那就别想再保住炎禹城！”咒殷的声音在魔气中嘶哑震颤。
她猛然催动手中骨伞，掷于上空。
魔域剧烈翻涌。
身后的魔族大军感受到体内的嗜血杀意，发出低沉的吼声。
无数魔傀嘶吼着从魔域当中蜂拥而出。
炎禹城上空魔气渐连，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