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十六被她临走前一番话气得差点胡子要翘起来。
当然，他没有胡子。
所以只能干瞪眼。
还是转头朝着晏琅干瞪眼，“看看你结交的好人！”
晏琅无辜的眨眨眼，“看见了，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你——”元十六指着晏琅的手都在发抖，最后重重一甩袖，“我不管你们了！”
他说着，又一次甩袖离开宫殿。
在从殿门口经过时，恰好遇到进来的戚檀。
“哟，十六啊。”戚檀笑吟吟招手。
结果就见元十六头也不回的径直朝前快步走去，很快就从晚山崖上飞走，不知道跑哪去了。
“怎么了这是？”戚檀倒也不是没见过他这副模样，都是以前她跟季白宇气的。
最近这百来年，很少见到了。
难不成是……被晏琅气的？
那倒也正常。
晏琅比她和季白宇能找死得多。
她心念一通，无所谓的耸耸肩，朝着元十六离去的方向大喊，“元十六别气了，气出病来你还得自己治！！”
她用上了灵力传音。
以至于已经飞远的元十六仍旧清晰的听到这句话。
差点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气死他了！
戚檀喊完话就走进内室。
看见晏琅已经在床上坐起身时，噔噔噔快步跑上前去，一屁股坐在晏琅床边，与晏琅面对面。
“可有感觉哪里难受？”
“感觉身体有点空，其他的没什么感觉。”晏琅如实回答。
“有点空啊……”戚檀垂眸深思，“那我带你去重馥城逛逛可好？”
元南臻不是很赞同，“她需要静养。”
“静养什么？身体？神魂？师妹好着呢，就是觉得空，空的话去热闹的地方就好了，当然，重点是我陪着她去。”
戚檀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拉着晏琅的手就将她从床上带下来。
不顾元南臻还要说什么，手中一掐法诀，两人就消失在仙殿之内。
看着她们身影消失，元南臻伸出的手也停在半空。
最后缓缓垂下。
“也好吧……”元南臻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绪的人，不像戚檀。
他能够说出让晏琅心安的话，却无法像戚檀一样做那么多事，让晏琅的心一点点重新填满。
或许出去散心，对晏琅而言是好事。
空下心来，人反而不会休息。
脑子里只会不断周旋着那些还未完成的计谋罢了。
他心中自我安慰一通，旋即转身离开。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了晏琅与戚檀的踪迹，他自然也不必在这里待下去。
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
重馥城。
梵音州最古老的城池之一。
背靠炎泽灵域，虽然繁华，却也因背靠炎泽灵域，所以来往修士不会特别多特别杂。
只是近来炎泽灵域的震荡，不由得让这座原本还算稳定的城池显得稍乱起来。
当然，这样的混乱对于修为绝对强大的人而言，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晏琅和戚檀便是这样的人。
两人出现在重馥城时，正巧赶上城中晚市最热闹的时辰。
前一秒还在清冷的宫殿之中，下一秒便出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
街道上的人气，仿佛轻而易举的便笼罩住人群之中的二人。
分明是冬季，却令人身体暖洋洋的。
“怎么样？感觉好多了吧？”戚檀牵着晏琅的手，朝她眨了眨眼。
她今日换了身鹅黄色衣裙，腰上挂着玉色铃铛，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娇俏可爱。
若不是感受到她身上隐约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乍一看只会以为她是哪家人养出来的小小姐。
晏琅深吸一口气，各种香料、食物、人群的气息涌入鼻腔。
确实感受到自己胸腔中那股莫名的“空”被冲淡了些许。
“确实。”她轻点头应道。
戚檀一听，眉眼弯弯，“我曾经研究出来过一种蛊，能够让我暂时忘却自己的身份与化蛇之痛，那段时间，我日日待在各大繁华的城池之中，越热闹，我心中越高兴。”
“只可惜那样的蛊不能用太多，用多了，人也渐渐迷糊了起来，所以后来师兄不让我用，把蛊没收了。”
“师姐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晏琅停住脚步。
戚檀转过身看她，眼中难掩心疼，“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找师兄要一下这蛊，用上一段时间，疗疗心伤。”
其实在元十六没有诊断之前，她与离开仙境的晏琅第一次重逢时就已经感受到了。
晏琅的心空了。
因为她想起了第二世的记忆。
第二世的晏琅直到最后早已因一切发生，破碎得不成样子。
倘若不带记忆的回溯，她或许可以重新拼凑起来。
可偏偏她带上了记忆，没有跟随回溯而回到最初，而是带着二世的伤痕回来。
记忆掩藏，苦痛却从未消失。
人看起来还健全，可她内里到底还剩下多少？
一丝执念。
仅一丝执念，利用第一世的她来让一切步上正轨。
在一切步上正轨之后，又恢复记忆。
那样对她太残忍了。
戚檀眼中闪烁泪花。
晏琅紧握她的手，缓缓摇头，“不必了，我不想逃避，而且在我没恢复第二世记忆之前，我遗忘过去那段痛苦很长时间，那并没有让我得到解脱。”
“但也好很多不是吗？至少你的心是活的，你有冲劲，有活人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戚檀说到最后，早已哽咽。
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晏琅入宗那段时间，是她带在身边的。
对晏琅到来，最期待的是她，到后面，最上心的其实也是她。
她将晏琅视作寄托，为晏琅准备了一切她可以想到，能用来应对危险，保住性命的蛊虫。
所以哪怕晏琅会蛊术，却从来没有机会真正用上炼蛊。
可晏琅经历的苦痛从她炼制的无数蛊虫之上淌了过去。
没有蛊虫能救她。
她只能看着初入宗时那个生机勃勃的师妹一点点枯萎在这具鲜亮的皮囊之下。
那种感觉比戚檀当初执意求死还要难受。
看着戚檀泛红的眼眶，晏琅心中一软，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师姐，只有记住那些，看见如今鲜活的你们，我才有勇气去面对将来的一切。”她轻叹一声，“所以，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