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晏琅选择相信她，让她保守这个秘密。
她便不能暴露这个秘密。
哪怕这个秘密最后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她并不知道。
她也要保守。
元南臻见她仍是什么都不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侧眸看向一旁正在炼丹的元十六。
前往梵音州这一趟，不仅他们两个出来，就连本来在闭关的元十六也被薅了出来。
他本在闭关炼制新的丹药。
被突然带出来，倒是也一点都不受影响。
独自一人坐在丹鼎前已有好些时日没有起身。
身旁堆积了一大堆随意拿出去一样都能对外界引起轰动的灵草。
还有一些关起来用于放血入药的灵兽。
丹鼎之中火光跃动，映照在元十六专注的脸上。
他盯着悬在眼前还未写完善的丹方，思索片刻后，伸手拿药。
不曾想伸出手时，恰好递到了刚被放出来用灵力束缚着的灵兽面前。
手掌一侧直接被咬下一口肉。
疼得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嘶~”
“元十六你没事吧？”
戚檀闻声发出惊呼，噔噔噔跑上前去查探他的伤势。
元十六正疼着呢，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脸，恍惚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又反应过来面前是谁，最好干什么。
立即将还在流血的手背到身后去。
“没事，好着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拿起一旁疗伤的丹药服下。
手上伤口当即止住血，飞快愈合。
见状，戚檀撇撇嘴，“好小气啊元十六。”
元十六哪里会不知道她这是算盘落空了，扯唇笑得苦涩。
“小祖宗，我若是不小气的话，你待会随意放一只蛊虫就能给我吸没气了。”
他语气中满是无奈。
戚檀会如此迅速的跑上前来可不是出于关心他，而是因为他受伤流血。
他不仅仅只是眼睛异于常人，就连身上的血也有着难得的奇效。
能够融入万药之中，使得药物本身的作用加强数百倍。
哪怕仅仅只是血本身也有不俗的功效，对于蛊虫、灵兽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当然，拥有这一身特殊的血液也有代价，一旦他受伤失血，身上的灵力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流失。
因此一旦受伤就必须尽快治疗。
否则受血液影响而暴动的灵兽蛊虫会发了疯的攻击他，而他自身因为流失灵力导致虚弱，很容易就丢了性命。
如此多方因素重叠下来，注定了元十六会走上医修这一条道路。
他鲜少受伤，这好不容易见一次血，戚檀可不就激动起来。
可惜没有机会让她刚炼制出来的蛊虫吸一吸元十六的血。
“罢了罢了。”戚檀惋惜摆摆手，目光落在这丹鼎之上，“你这药炼了一路了，究竟是干什么的？”
她与元南臻只知道元十六原本正在闭关炼制一枚世间绝无仅有的丹药，却不知这颗丹药具体是做什么用的。
但她好歹是个蛊师，炼制蛊虫时也需要一些药物，对元十六身旁这些药都有大致了解。
问题就在于，她看了一路，愣是没看出来元十六一直在试的这些药究竟是为了炼制出怎样的丹药。
元十六刚刚被灵兽咬伤打断了思路，如今已经全然想不起来自己刚刚打算融入哪一样药材。
眼看着丹鼎之中那价值不凡的各样药液被烧成炭渣，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想要炼制一枚能够让人在重伤濒死之际，瞬间恢复到巅峰的丹药。”
“这怎么可能？”戚檀脱口而出。
就连元南臻听到他的打算，眼中也浮现出一抹诧异。
在九州，确实存在一些能够让陷入绝境中的修士强行恢复状态的手段，但无不是饮鸩止渴的邪道。
用极大的代价来换取短暂的巅峰，这个代价或是自己，或是他人付出。
而在这之后若有幸活了下来，还需要承受罗列不尽的副作用。
元十六打算仅凭一枚丹药服用下去便恢复到巅峰状态。
这意味着什么？
巅峰状态下修士体内灵力充沛、经脉畅通、神魂稳固。
而负伤至濒死之人，灵力枯竭、肉身残破、神魂涣散。
两种全然极端的状态中间存在着近乎无法跨越的鸿沟，凭借一颗丹药想要串联起来。
不可能。
逆天之举，绝不可能。
元十六默默将丹鼎之中的药渣清除，重新投入一批新的灵草。
“确实不可能。”他低声道：“可我就是想要试试。”
戚檀不解他好好的为何要钻这个牛角尖。
倒是元南臻若有所思的盯着看了片刻，转而朝戚檀道：“戚檀，过来，别打扰他炼丹了。”
“哦。”戚檀不情不愿地起身远离元十六。
看得出来，在元南臻没开口之前她还有些贼心不死。
虽然更多是疑惑元十六为何要纠结于此。
元十六继续炼丹，被喊开的戚檀本就不是能坐得住的沉稳性子，没一会就跑到窗边去。
从窗边往外看，依稀可以看见不远处跟随着数十艘飞舟。
都是在往炎泽灵域的方向前进。
除了他们所在的这艘飞舟之上只待了他们三个，其他飞舟上至少有一百名修士。
都是仙盟训练有素的修士，境界在金丹境之上。
每艘飞舟上方由一名元婴境修士带队。
除去跟在他们身后的这几十艘飞舟，另外还有几十艘在进入梵音州后正在“搜寻”晏琅的踪迹。
晏琅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了，仙盟派出的飞舟从她消失的北境往四周延伸搜查。
但都没有什么线索。
唯一能够让他们知道晏琅还存活于世，没有死于魔族之手的是元南臻手中与之相连的弟子令牌。
而搜寻晏琅的过程中，他们也陆陆续续清除了不少魔族。
北境形势不似传闻中那般严峻，魔族出现屠灭墨家，好似只是墨家较为不凑巧的遇上了魔族。
仙盟细细搜查，并未查多少魔族来。
倒是梵音州。
这一路仙盟修士的手就没停歇过。
一路除魔，一路往炎泽灵域的方向靠近。
戚檀双手握成拳抵在眼睛处，往外看了半天，眼看着又有飞舟除魔完归队，她突然转头去问元南臻。
“话说师兄，你有跟小师妹说我们要过来吗？”
“没有。”元南臻淡然回答。
“没说？那我们到时候怎么会合？去哪会合？”戚檀一脸疑惑。
晏琅要仙盟这么多修士前去炎泽灵域，目的显而易见是为了除魔。
且炎泽灵域之中的魔族数量不会少。
换句话说，炎泽灵域如今已经沦陷魔族之手。
倘若不提前会合商量对策的话，难道要等他们去炎泽灵域之中与晏琅相逢的吗？
那在他们抵达之前，晏琅岂不是会先一步置身于危险之中？
戚檀没太明白他们的安排。
“她听到风声便知，不必会合。”元南臻解释道。
“仙盟修士是以援救之名前来，人若是救到了，事情也就告一段落。”
他知道晏琅是要借助仙盟的势力来肃清梵音州。
若事情到此结束，如何还能顺理成章的让仙盟修士们前往炎泽灵域除魔？
所以无论仙盟如何声势浩大的搜寻，晏琅都会一直处于失踪状态。
直到她放出消息。
在她掌控之下，消息放出，仙盟便会知晓她身处炎泽灵域。
而同时，魔族也会“知道”她身处炎泽灵域。
众人眼见梵音州魔族数量何其多，自然而然要去一趟炎泽灵域。
之后再由他们发现，晏琅原是羊入虎口，炎泽灵域已被魔族掌控，从而庆幸自己来这一趟。
顺利清剿炎泽灵域的魔族。
晏琅只不过与元南臻交代了两句，他便已经知晓了晏琅的整个计划。
但在整个计划之中，并没有他与戚檀的身影在其中。
这是晏琅意料之外的事情。
戚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泄了气般坐在窗边，“好一阵没见到她了，我还想着这两天就能见到呢。”
“也快了。”元南臻轻声道。
依照飞舟进入梵音州这些时日以来的声势，晏琅定然一直在不断获取他们所处方位的消息。
“快了？”戚檀一听眼眸微亮，起身就欲上前详问。
不料刚起身，飞舟突然剧烈一震。
戚檀猝不及防撞到窗框上。
元十六面前的丹鼎也跟着往一侧翻动了下，原本被他把控分布的药液不慎融合一两样。
发出“哗”的一声响，药香味从丹鼎之中飘出。
很香，只可惜里面的药全废了。
“敌袭！”
飞舟之外传来仙盟修士急促的喊声。
元南臻缓缓起身，剑气微荡。
下一瞬身形便出现在飞舟之外。
戚檀也冲了出去。
只见暮色之中，数百道黑影从云层俯冲而下。
如同天降陨石。
持续不断的砸向飞于空中的飞舟。
后方已有飞舟遭受魔火侵袭，在空中燃起熊熊烈火。
“魔族！”戚檀眼眸一凌，手中灵光翻涌，“正好试试我炼的新蛊——”
话音未落。
一道黑影抢先一步落在飞舟甲板之上，朝她扑杀而来。
动作之快，肉眼无法辨清。
戚檀却飞快侧身闪避，下一秒直接徒手掐住从她身侧扑空的黑影身躯。
指尖幽绿光芒乍起，那黑影瞬间发出刺耳尖啸、身形迅速干瘪下去。
身躯之上出现无数腐蚀而出的空洞，腥臭的黑水鲜血淋漓滴落一地。
戚檀嫌弃地甩甩手，转而翻手一召，先前手中把玩的蛊虫当即振翅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
她朝上空飞掠而去，直接冲向魔族最密集之处。
元南臻看在眼中，并未出手阻止，手中净千剑一扫，雪亮剑光横扫天际，将数十道黑影拦腰斩断。
余波荡漾，在空中云层撕裂开一道长达百丈的裂痕。
漫天魔影凝聚，六翼八瞳，是魔族百骸魔之中较为强大的存在。
看样子是有备而来。
一众仙盟修士迅速集结反击，抵御魔族进攻。
此前多番出手除魔，对眼下魔族组织攻打回来一事他们早有防备。
元南臻也提前下令让他们需要警惕外界状况。
若是旁人说这话，他们会放在心上，事不会怎么做。
但是下令的人是元南臻，那就分外不同的。
这一路众人都时刻戒备着。
这不，飞舟一遭受到魔族攻击，修士们便迅速反应过来。
无人因此身死，伤者也不算多。
都在掩护下迅速撤离危险地带。
魔族攻打飞舟的地方距离人族修士居住的城池有一段距离。
脚下连片荒山，一艘飞舟烧毁砸落。
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紧接着翻涌起滚滚浓烟。
空中灵光闪烁不断。
又在夜幕之下，格外显眼。
即使有一段距离，城池之中的修士不可避免感受到空气中出现的异样灵力波动，纷纷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魔族吧？”
“魔族？那也不该是在那个方向搞出这么大动静才是。”
“谁知道呢？”
“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虽然修士心中多少都有些抗拒与魔族扯上关系。
魔族报复心极强，梵音州近年不少外出历练修士不堪其扰，选择稳居城中。
只是面对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会心痒痒。
想着说不定是有什么“机缘”在等着他们。
若是一味图安生，他们也没办法修炼到如此境界。
在看见有人出城朝着异动追去时，城中修士也陆陆续续飞出。
与此同时，元南臻等人被围攻的荒山上方源源不断有黑影窜出，朝着上空杀来。
黑影密集，不计后果的厮杀。
像是被下了什么死命令。
元南臻不断挥斩手中净千剑，于魔族之中厮杀。
剑光翻涌，每一剑都让人无法清晰的感知到其中所蕴含的威力。
但每一剑的威力都惊人无比。
戚檀操控的蛊虫在空中交织成网，所过之处，魔族纷纷坠落。
她的动作很快。
几乎所有人只能看见一道紫衣身影不断在空中飞掠。
耳畔响起她身上铃铛碰撞发出的声响。
叮铃铃的，宛若催魂一般。
不仅是对魔族，更是对人族。
因为前一秒他们还在被魔族围困。
下一秒叮当声响，飘过来一道紫衣身影，带过一片熟悉的香气。
而后，魔族倒了一地，全都死状凄惨，摆着歪七扭八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