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除非他用不着登仙，或者他就是……仙
“白芷玉布下魔阵后被你所杀，死而复生之后，仙盟派人去查过，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白芷玉曾数次出现在你所在的地点。”
“最早一次是在选徒大会，只不过那一次你们并无交集，直到第二次相见，她作为璇玑宗带队大弟子与你在次日秘境赤汀湖相见，有了冲突。”
有人说起了陈年往事。
坐在下首的梦寒手中拿着一份幕影卷轴。
在那里面详细记载了赤日秘境中白芷玉的行为，是杨胜所提交的。
这份卷轴早在十几年前杨胜就已经随着一起送到了仙盟。
十几年前就说过，秘境之中残害同门是会留下记号的。
连确定残害同门、留下记号都有。
凡是仙盟所举办的一切活动都有记录。
记录秘境之中诸多修士弟子的所作所为。
只是一般情况下都不会拿出来。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送到仙盟，也未必会被当成证据摆在众人面前。
此事晏琅知晓，所以赤日秘境与白芷玉相遇那次，她就是想引白芷玉出手，留下一份记录。
当时的她在修仙界还太过渺小。
虽然拜入了云渺宗，可她并不信任云渺宗的任何一人。
更不认为以他们的身份能够与拥有璇玑宗、上清大弟子身份抗衡的实力。
她能靠的只有自己，而假如那一次她对白芷玉下了死手，那么等待她的只有被仙盟处置。
至于白芷玉……
她哪里有做什么？
她明明很无辜。
依照晏琅的计谋，无论是白芷玉那一次杀了她、没杀了她，带走她、没带走她。
都会是日后给予她的致命一击。
那一场计谋之中唯一的意外是谢意。
她从未料到会有一个认识短短数日的人会站出来救她。
明明她给谢意留了活路。
那次只要她跟白芷玉一同坠入赤汀湖中，其他人面对围攻的妖兽和未知凶险的赤汀湖，都会选择跳入赤汀湖。
那样他就可以活。
晏琅给他留了很多条活路，唯一条死路是他的善良与正义。
那是在这个残忍的修仙界不该有的东西。
也是早已失去这二者的晏琅，最没有预料到的结局。
在那之后，无论是万剑谷、万兽莽原异象秘境、白平城、幻厄绝境，晏琅都选择直接虐杀白芷玉。
幻厄绝境的幕影，在场十七人早已看过。
梦寒取出的，是从当年谢意答应下同行开始。
重点播放了谢意被控制那段。
在场众人都看得出来，谢意此刻绝非发自自己的意愿，而在他疑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时。
晏琅却说：“我明白。”
她提醒谢意带着人离远点，之后谢意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晏琅的表现，是迷茫的回答：“不知道”。
但她是否不知道，不知道的又是什么，只有她心里清楚。
在她塞给谢意风行符，告诉他发生什么就跑的时候，就意味着她清楚一定会发生什么事。
意外、妖兽围攻、谢意惨死。
晏琅第一时间锁定了“罪魁祸首”，逼问白芷玉生路，为众人抵御妖兽争取逃脱时间的同时，不忘困住白芷玉。
她要让白芷玉体会谢意的痛苦，被妖兽撕咬至死。
哪怕清楚白芷玉会复活，但活生生被撕咬的痛苦和恐惧是她真实体验过的。
可白芷玉太怕死了，还未撕咬就用了替身傀儡。
好在异象那次，晏琅让她体验了，这次她逃不了。
画面定格在晏琅坠入赤汀湖。
“晏琅，你有什么想说的？”
证据摆在眼前，晏琅自然没得否认，也不打算否认。
本就是她演的一出戏。
“有。”晏琅扯了扯唇，“在选徒大会拜师时，我曾遭人控制，险些拜了上清为师，当时是我现在的师尊莫让尘出手相助，所以在我说出修杀戮道后，师尊站出来，我便拜他为师。”
晏琅脸不红心不跳的将莫让尘拉出来背锅。
反正莫让尘身为天溯、幻青两城的贵客，他们是不会去问的。
更何况，她的确遭人控制，险些拜上清为师。
在她说出修杀戮道后，人人都指责她，是莫让尘出手相助，拉了她一把，愿意收她为徒。
她只不过将事情发生的顺序调换也算不上是说谎。
“因为这件事情，在秘境中谢师兄遭受控制时，我第一时间是安抚谢师兄，但我并不确定是谁，所以才说不知道。”
“然而当时在场能与第一次险些让我拜上清仙尊为师的，只有白芷玉一人。”
“出于谨慎心理，我给了谢师兄一张风行符，想着如果有什么危险能够逃开，却没想到意外发生的那么突然。”
“妖兽围攻，情急之下，我选择逼问白芷玉，从她口中得到答案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我此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控制我的人是她。”
提起往事，晏琅的声音中带了一分颤抖。
那是回忆起惊险往事时恐惧的情绪。
对于当时才踏入修仙界的他们而言，遇到三品妖兽的确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而且是四头三品妖兽。
赤汀湖的奇特，让他们并不清楚在坠入湖中后，他们都经历了什么。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坠入赤汀湖时晏琅的情况绝对不容乐观。
她能够活下来，凭借的是极大的运气和生命力。
就像他们在葬龙台时看见的那般。
以身诱魔，将其除尽。
这样的勇气和毅力，她从踏入修仙一路便拥有。
这或许是她为什么能在踏上修仙一路短短十几年间，便从一个凡人修炼到出窍境大能的原因。
众多看了晏琅在赤汀湖旁那一战有多艰险的城主、掌门们再看她时神情复杂。
他们早已与晏琅那个时期的表现隔了百年千年。
现如今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为了保护同伴而做到这种地步，甚至于可能牺牲生命，他们做不到也舍不得。
除了在面临人族危机，必须站出来对抗魔族时。
他们或许会舍弃一切站出来。
早在十几年前便看过晏琅那一战的杨胜眼中是格外的感叹。
当年哪怕没有元南臻背景的加持，他也会选择帮晏琅一把。
因为他认为拥有此等能力的人，终有一日必成大器。
这也是为什么在知晓元南臻后，会选择尽力拉拢，甚至可以称之为讨好的对待晏琅。
“那你可知他控制你是为什么？”元镜鸢看着晏琅的眼中满是欣赏。
有关晏琅所言，她只信五成。
五成真话，五成谎言，便足以组成一个能够将晏琅高高捧起的真相。
这个孩子，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筹谋布局。
这样的心计谋略，或许将来有一日仙盟盟主的这把椅子，可以交给她来坐。
众人齐齐看向晏琅，其实在晏琅说出两次针对后，大家伙都明白白芷玉背后之人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但他们仍旧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剑骨。”晏琅斩钉截铁，说出了这个众所周知的答案。
“剑骨乃天赐之物，若能得到此物，或许能够打开封印魔族的镇魔阵。”一位仙门掌门推测道。
十二城之一的城主却提出质疑，“那倒也未必，若说要夺剑骨去解除封印，那晏琅还未正式修得脱离凡胎的那几年是最好的机会了，那些魔族却并未动手。”
“总不能是那些魔族自大放任晏琅修炼至此吧？”一人反问。
“的确如此。”一经分析，就发现这样的判断并不成立。
众人自然而然的又看向了站在宫殿中央的晏琅。
“晏琅，在与白芷玉交手过程中，你可有从她口中得知什么信息？”
有人提问。
晏琅等的就是这句话。
当即点头应道：“多年前万剑盛会途中，白芷玉曾出现，试图用捆灵绳将我带走，不过如诸位前辈看见的，我所修不止灵气法术，还有血道，故而她的计谋没能得逞。”
有关血道一事，晏琅并未忌讳闭口不提。
早在多年前赵林开对她修血道一事的反应，就让晏琅怀疑进入仙境的人，或许在仙境之中看见过有关万年前修士们也修血道禁术的事情。
因此，血道在万年前是作为一种正经的术法，而非禁术。
他们接受过传承，自然不会再以看待禁术的目光看待血道。
再看杨胜拿出来的那段记录中，她使用血道时众人的反应都没什么变化。
晏琅心中的猜测就基本得到证实。
不过最让她无所顾忌的，还是因为有元南臻这个靠谱的师兄。
如果血道在众人眼中真是禁忌的存在，元南臻一定会销毁一切她懂血道的证据，并且提醒她在众人面前不要暴露。
不过，不是不让她修炼。
毕竟技多不压身。
你懂得比别人多，就注定比别人在这混乱的修仙界中活得长远。
在观察着众人仍旧聆听，而并未叫停的神色，晏琅继续说下去。
“捆灵绳束缚我时，我听见白芷玉与背后之人交谈，说要强行将我带走，找个地方关起来，洗去我的记忆。”
“之后我用血气挣脱捆灵绳，想要逼问白芷玉背后之人是谁，她却不肯承认，甚至在用替身傀儡，自爆逃离万剑谷。”
晏琅一字一句将当年万剑谷的遭遇道来，语气平静。
“自那之后，我便知道白芷玉背后之人对我有所图谋，是为剑骨，却不是为了现在夺走剑骨。”
“若是洗去你的记忆将你豢养起来，便是将你当成剑骨的容器，只等有一日夺取剑骨，抢走你的登仙路啊……”梦寒神情凝重。
元镜鸢斜睨他一眼，心中暗道这人真爱演。
分明背后之人是宸极、宸极想要夺走剑骨的事情元南臻早已告诉他们。
他还演上了。
不过他都演上了。
她自然也要说两句。
“魔族想要剑骨打开封印，自然是越早夺取剑骨越好，白芷玉背后之人，看起来倒是想将剑骨移花接木至白芷玉之身。”
“不对啊，剑骨等同登仙，背后之人有这本事，为何不直接将剑骨给自己。”有人满腔疑惑问出来。
就在这时，宫殿中央传来晏琅掷地有声的接话，“除非他用不着登仙，或者他就是……仙。”
话落，满堂哗然。
众人齐齐用震惊的目光看向晏琅。
“晏琅！你可知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若仙者插手凡尘之事，帮着白芷玉夺取剑骨，夺取登天路。
那么仙者是否知晓白芷玉勾结魔族？
还是说，仙者要覆灭的，正是人族？
一种未知的恐惧萦绕众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听见家族中势力最大的人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来损害家中小辈利益一般。
第一反应：这怎么可能？
第二反应：若是真的，那就完了。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无不是这种想法。
他们只能将心中的惶恐不安投射到晏琅身上。
可说出这番话的晏琅不再像刚刚回忆时那样，陷入回忆的恐惧情绪之中。
而是站得笔直，从容不迫的应声：“知道，正因为知道，才要说，说给诸位听。”
如同重磅炸弹的话语砸进众人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众城主、掌门面面相觑，心中既有震惊，也有不安。
仙者插手凡尘之事，甚至可能与人族对立，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事情。
这如此一来，许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例如此次仙皓城的阵法被破坏，破坏之人技艺高超，恰到好处，又不留痕迹。
若真是魔族所为，怎么说也能查出点什么。
又例如白芷玉在地裂之中拿出来服用的那颗丹药。
乃是万年前才有的丹药，炼制那枚丹药的丹方中有大半从万年前就已经消失，如今不可能再炼出来。
可万年前能够生存下来的家族保留的丹药，要么在这万年间服用，要么当宝贝似的一代代传下来，怎么可能沦落到给白芷玉灵力耗空后随意服用。
要知道那丹药服下之后效果显着，除去恢复灵力之外，还能增长修为。
白芷玉眼看就要突破分神境。
换做是在场的谁有这么一颗丹药都跟宝贝似得捂着，绝不可能如此随意吞服。
晏琅已经尽量挑了一个他们能够接受的说法。
在听着众人从震惊、到接受、到沉默、再到彷徨忧愁。
前路似乎变得格外危险重重。
“晏琅，此事你既早早知晓，为何不告知仙盟？”有一仙门掌门发出质疑。
在场十七人中，不缺这么想的人。
但问出来的就这么一个。
晏琅就喜欢这种蠢不自知的家伙，轻笑一声，问道：“若我早早告诉您，仙界之上有人想害人族，您信？”
那人一噎，“自然……不信。”
他还算实诚，没有死要面子的嘴硬。
晏琅欣赏他的实诚，眸带戏谑一笑。
上首的元镜鸢见到晏琅如此不卑不亢，眼中欣赏之意更胜。
“若一切真如你所说，那么对于人族而言眼前的这场灾难便不仅只有魔族一个对手，还有其他，然而我们的手在再长也伸不到仙界去，对此晏琅你可有何看法？”
这本不该是问晏琅的问题，可元镜鸢还是问了。
并且在问出这话的第一时间，在场众人所想的不是反驳：问一个小辈有什么用。
而是将期待的目光投向晏琅
试图从她口中听到一些远超他们打算的话。
晏琅没有让他们失望，微微颔首，“晚辈所修杀戮道，崇尚以杀止杀，既然有人想要杀我，我要做的，自然是先他一步，杀了他。”
她说罢弯眸一笑。
那张分外温柔的脸，被这一抹笑衬得格外诡异。
令人不寒而栗。
“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些？”梦寒反问。
他的语气并无恶意。
是替其他人问了出来。
堂堂出窍境修士当着他们一群大乘境的面说要先杀了那背后算计他们的仙。
这样的话语传出去恐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他们在听晏琅说出这话时的口吻，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丝可笑。
反而有种她真的会这么做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直到梦寒问出口的那句话，才让他们有了一种真实感。
那就是这样的做法太过异想天开。
晏琅笑着点头，“人总是要更异想天开一些，说不准就成功了，若是活得太实在的话，那人总是要死的，何不现在就去死呢？”
她并未否认梦寒的话，可任谁都看得出来，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做不到。
甚至、跃跃欲试的兴奋都快从语气中溢出。
面对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晏琅又道：“修仙之事本是逆天，斩仙、怎么不算逆天呢？”
一句话，众人豁然开朗。
上首的元镜鸢轻敲了敲扶手，眼中带着几分深思和赞许。
晏琅的胆识和魄力超出了她的预期。
哪怕她此刻境界尚低，可她的心性与决断力却远非在场众人可比。
“你的想法虽然大胆，但的确可行。”元镜鸢缓缓开口，声音沉而有力，“你既当着众位的面说得头头是道，想必早已有你的计划了吧？”
白芷玉想要拿走晏琅剑骨的开端发生在十几年前。
十几年里她定然有过无数次出击。
又造就无数次失败，这些失败或许刻骨铭心、惨痛异常。
以至于在葬龙台时会表露出如此强大的恨意。
元镜鸢一开口就将配合晏琅的路给她铺好。
接下来只需她说出自己的计划，那么一切将顺理成章。
“这十几年来白芷玉曾数度对我出手，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也导致她幕后之人对她早已失望，从而在下界寻找了新的棋子，而这颗棋子想必诸位已经有所怀疑。”晏琅道。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回应。
“是墨离。”
“顾万和秦静在发现问题之后就已经上报，还有仙境派来的仙使，也发现了一些异常，他因在葬龙台帮你一事导致家族传承法器破碎，现如今身负重伤，正在疗养。”
“你继续说便是。”
这些消息都是在众人齐聚云宫之后，由元镜鸢宣布出来的，在此之前这些消息完全由元镜鸢所掌控。
有关墨离的生平，也在这之后被众人所了解，对于他突然之间的崛起，认祖归宗，又参与九州大会。
再加上地裂中十几人共渡难关时的弯弯绕绕。
十几岁的墨离自以为他的种种演技都毫无破绽、成功消除了晏琅的疑心。
殊不知这样的画面落在众位活了上千年的人眼中，简直破绽百出、演技拙劣。
不用晏琅说他们也都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如今对这孩子而言，他出手救我于危难之中，或许我不会特别感激，但一定不会再怀疑他的用心，毕竟区别于屡次对我动手的白芷玉，他可以说从未做过对我不利的事情。”
“我想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还会继续维持着这种人设，等到我表现出绝对信任他的时候给予我沉重一击。”
杨胜已经听明白了晏琅的意思，追问道：“你想引他出手？那是要他得手，还是让他失手？”
“我要他以为他得手了，在他最为得意陷害我之时揭发他，让他发现从未得手过。”晏琅回答。
杨胜抖了下身子，抬手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希望诸位都不要表现出对他有所怀疑的迹象，我会以身为饵，引诱他一步步走入局中。”晏琅坦然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从重生步入修仙界时，她便清楚的知道凭借自己的本事和实力，是不足以在修仙界站稳脚跟的。
上一世从未接触到真正的仙盟，让她面对白芷玉的追捕下仍旧忌惮。
而这一世，她所忌惮的，都将成为她的助力。
“就算你让他计划失败，那幕后之人依旧可以再派人来这对你似乎并无益处。”
“是无益处，要不是白芷玉太没用，也轮不到墨离，既然墨离来了，就让他成为最后一个就好了。”
“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揭发墨离那一刻起，这幕后之人就不会再有机会安插人在你身边了。”有人疑惑道。
晏琅点头，“因为墨离死的那一刻，九州也将迎来人魔大战，魔族入世是那人的最后一步棋，我会在那时彻底毁了这盘棋局，他需要做的不再是派人来杀我，而是等着我杀上去。”
众人面面相觑。